“历史不能决定将来的胜负。历史只是警醒,促使我们自强不息。历史上,中国作为受害者或许是一个既成事实,但如果在未来还是无法摆脱受害者的身份,那才是莫大的耻辱。这里,我们真正急需的是什么?或许并只不是日本一个言不由衷的道歉。”
王珏 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博士后
“七七事变”70周年之际,美国人拍摄的南京大屠杀纪录片《南京》在中国各大城市陆续上演。此前,同由美国人制作的另一部南京大屠杀纪录片《南京梦魇》已在网络上广为流传,引发关注。然而,《南京梦魇》的影片有好几个语种的版本,单单缺乏日文版,因为制片组竟找不到日本人来完成配音,虽许以高薪,却没有一个日本人肯应聘。在影片拍摄期间,曾有3位日方助理制片人迫于亲友压力中途退出,一位美籍日裔助理甚至与导演激烈辩论,称这是“谎言”。
如该片的中国籍助理制片人吴海燕所言,对于南京大屠杀,美国人是看不到,日本人是不愿看到。日本中小学教科书中,虽有关于日本侵华战争的记述,但一般比较简短表面,连南京大屠杀这样的“大场面”都不过寥寥几语,不痛不痒,和日本遭受原子弹袭击洋洋千言的记述方式相差甚远。为数不少的日本人当中,对二战的认知是日本就是“受害者”,很少有人会认为这是日本侵略他国种下的苦果,甚至认为“大东亚战争”并没有错,“唯一的问题”只是日本战败了。
“中日世代友好”、“一衣带水”这样的语言对我们来说太熟悉了,我们一直认为日本人民也是战争受害者,侵华战争只是少数军国主义分子的煽动,是历史的悲剧。大多数日本人民,尤其是当代的日本人民,都是好的。然而,事实是,连旁观的美国人拍摄的南京大屠杀纪录片,都找不到肯配音的日本人??这决非少数几个右翼分子、军国主义分子的煽动就可以达到的效果。兴风作浪的确实是少数人,但正是因为有民意的支持,才会使得靠选票的日本政客们乐此不疲。
讲究忠恕之道的中国人是宽容而善良的,甚至对二战的日本战犯都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加以改造,被感化者成立了“中国归还者联络会”,成为推动中日友好的中坚之一。但是,无可否认,这一部分人在日本国内是少数,他们面临着日本同胞和舆论的强大压力。揭露南京大屠杀暴行的侵华老兵东史郎官司缠身,直言“天皇有不可推卸的战争责任”的长崎市市长本岛遭到枪击,撰写揭露731部队罪行《恶魔的饱食》一书的森村诚一出门时不得不穿防弹背心。
儒家传统注重“教化”,重视通过教育改变国民意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什么样的教育造就什么样的民族。作为一个多地震少资源的狭小岛国,日本长期处于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之中,民族忧患意识极强,他们积极修改着教科书,积极制造着社会舆论,积极思考着如何影响下一代。怎样的教育造就了怎样的民意,日本已成功篡改了人民的集体认知,日本的下一代将在这种认知氛围内继续长大,离历史真相更远。
儒家重教育的思想早已被日本吸取成为其自身的优良传统。二战后,日本教育经费的增长速度惊人,高额教育投入、国民素质、高科技发展、经济增长、更多的教育投入之间形成良性循环,其结果是战败国日本迅速崛起,重据东亚第一、世界第二的宝座。
诚然,日本教育精神里缺乏善恶观,充斥着成王败寇的强者观和盲目的民族意识,像二战前的德国教育一样,存在某种人文缺失,是危险的。日本民族的优越性和自信心被无限夸大,本民族的任何行为的合理性被无限加强,其结果是形成可怕的民族凝聚力,就算是犯错也齐心合力??没有日本人愿为《南京梦魇》配音,根源在此。
“七七事变”70周年之际,除了希望日本人反思,我们自己也需要反思:当年,造成一个泱泱大国被小岛国侵略的根源是什么?现在,年轻一代“哈日”哈的是什么?为什么日本没有人“哈中”?我们自己有没有足够的东西供下一代“哈”?日本人不愿意或不能面对一部分史实,我们也有一部分不愿意或不能面对的现实。
历史不能决定将来的胜负。历史只是警醒,促使我们自强不息。历史上,中国作为受害者或许是一个既成事实,但如果在未来还是无法摆脱受害者的身份,那才是莫大的耻辱。
每一个民族,都对如何教育自己的下一代拥有大部分决定权,这是由教育的本质所决定。东亚其他国家再怎么抗议,都很难有现实渠道引起日本教育方式的改变。日本人把中国传统儒家教化的一套学得很好,而我们自己将如何塑造我们的下一代?我们真正急需的是什么?
或许并不只是日本一个言不由衷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