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原日本兵曾根一夫1984年《私记南京虐杀》,值得读介。著者深感“年老体衰,体验随着躯壳归于尘土的日子愈来愈近……与其隐瞒事实,美化战争,不如将战争的丑恶面向世人公布,使人反省,为了维护人性的尊严,更为了对历史负责”,令人钦敬。曾根针对亲历的“南京大屠杀”,日本政府故意“隐瞒日军战时在中国犯下的残暴行为”,严正指出:
“我敢断言‘南京大屠杀’是事实,因为我曾参加入侵南京,也犯过暴虐的行为……中国方面说日军攻占南京三个礼拜杀害了30多万中国军民。我并不认为中国方面所说的数字太夸大,也许实际的数目更大。它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大悲剧。”
对于日本“慰安妇制度”,曾根写了专门一节,首先写了日本强奸军的“遂行”,摘要于下:
成为战争牺牲品的女性,除了被战胜国官兵凌辱的战败国女性外,还包括与战争无关的很多女性,她们被利用来供战地官兵们发泄性欲,她们的贞操也受到蹂躏。……
这些被送到战地,奉献肉体的女性,就是所谓的从军慰安妇。
所谓从军慰安妇就是随着部队到战地,担任处理战地官兵们性欲的工作的女性。他们依照军队所规定的代价来出卖灵肉,表面上看来似乎和普通卖春妇一样,但内容却有所不同。
一般的卖春妇大都是因个人的原因而出卖肉体,但从军慰安妇的最大目的是为了战争的遂行,而出卖肉体。因此她们在军队所管理的慰安所内,处理军人的性欲。
这些从军慰安妇配置的范围很广,所以人数相当多。虽然我无法获悉确实的人数。但根据某种记录显示,大约每四十名军人配有一名从军慰安妇。
一名女性要以四十名男性为对象,处理其性欲,这实在非常不容易。如果是平均四十人对一人那还好,但是在条件恶劣的最前线守备地,有时候一天要应付七、八十人,甚至一百人。
一天要应付一百位男性,假定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的工作,每小时约要应付四人,换句话说,每十五分钟要处理一人。若扣除最低限度的睡眠和吃饭时间,则每小时约须处理七、八人。
虽然军人,因为对女人很饥渴,所以会很快地就解决,可是如此连续不断的工作,对慰安妇的肉体,实在是过重的负担。
慰安妇之间就曾经流传着一首歌,名为‘我的肉体并非橡皮做的’。慰安妇所拥有的也是有生命的肉体,整天不断磨擦的局部是会发炎的。虽然如此,她们也无法休息,只好利用井水来冷却,或用扇子来凉。她们的肉体与其说是人体,不如说是处理男人性欲的器具。
我因为在最前线服勤的机会较多,所以很了解在前线的慰安妇的肉体,是如何的被蹂躏着。
我有一段时期会驻守在最前线的警备地,当时常驻的军人约有一千名,但慰安妇却只有七名。因此,军人若想得到瞬间的快乐,实在非常不容易。
要到慰安所的那一天,必须特别早起,做好准备,在慰安所开始营业的时间之前出发。然而一到慰安妇的房间前时,才发现早就有一大群人在那里大排长龙。
当时的军人,早就失去做人应有的尊严。无论是老爷般的老兵,童颜的少年兵,都一致渴望早一点接触到女体的猴急模样,实在是滑稽透顶。为了节省时间,在慰安妇的房间内,经常保持有三个人在等待着。
这三名男性中,一名是刚办完事正准备回家的人,一名是正在办事的人,另一名是正准备接手的人。像这样,他们连让女体获得短暂休息的时间都觉得可惜。
每个军人都是如此,所以在那里工作的慰安妇相当忙碌。她们一天的工作时间表如下: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应付士兵,晚上六点到九点应付士官,晚上九点到隔天早上六点应付军官,几乎毫无休息的机会。
特别忙碌的时候,连吃饭时间都没有,只好在男人腹下吃饭。有时感觉脚部、腰部麻痹,想要入厕也无法起身,于是就当场方便。夜间睡眠也是在男人的拥抱下假眠。她们竟能忍受如此痛苦的肉体折磨,实在令人惊讶!……
曾根这本书还难得地着重写了鲜为人知的战后日本政府组织供外国占领军的慰安妇:
和上述的例子很相似的是,日本战败后为了解决进驻日本本土的美军官兵的性欲问题,提供一部分日本女性,设立慰安所。需要这种设施的理由,和日本军部当初设立慰安所的情形是一样的。
由于美军进驻日本后,强暴事件层出不穷。日本政府为此曾感到苦恼不已,经过深思熟虑后,认为为了‘新日本的再出发,以及保护全日本数千万女性的贞操’,必须牺牲一部分的女性做为防波堤的石头。
计划决定后就由民间来负责实行,当时的政府提供五千万日元为保证投资贷款,结果创立了R?A?A(国际亲善协会)。它就是专门处理美军官兵性欲问题的国家许可的卖春所。
‘征求愿为复兴国家紧急措施挺身的新日本女性。年龄十八--三十岁。食宿、衣物、粮食完全公费,待遇优厚。’这是招募女性的一个广告词。见此广告后应募的,大都是因战祸失去家庭的少女,或者是先生战亡的年轻未亡人,大家的境遇都很凄惨。
如何从性饥渴的美军手中,保护日本女性的贞操,是东久迩内阁的重要课题之一,但当时的执政者认为除了提供女性去处理他们性欲外,别无良策。
为国家紧急建设工作的新日本女性,其所担任的工作就是处理美军官兵的性欲。这和日本军队所设立的性欲处理慰安妇并无两样。
如果要勉强说出二者不同之处,那就是从军慰安妇是为了‘战争的遂行’来处理日军的性欲,而新日本女性是为了‘复兴国家’来处理进驻军的性欲问题。
像这样,在战争中和战争后,女性的肉体都为战争而牺牲了。牺牲的女性不但贞操被蹂躏,连肉体精神都被折磨的非常虚弱,生命就这样的摧残掉。
想要了解战争,翻开战史来研究大局上的事情,当然很有意义,但我想若从战争与女性的因果关系来加以研究的话,也许会有更深一层的认识。
曾根一夫沉重地指出:侵华战争“当时一些假借和平的政客,将国民引向战场,造成日本的浩劫。而今一些政治人物又以和平为口号,企图将国民再推向战场”。这的确值得日本和中国人民提高百倍的警觉。
本书译者陈惠昆“深感对台湾籍同胞来说,更有进一步认清日本军国主义真面目的必要”。为此附录日本记者河野公辉、铃木二郎、今井刚正、守山义雄等目击日军侵华罪行的证言。为有利于日中两国人民清算历史,本文附后:
从军摄影记者河野公辉证言
‘登陆之后,逢人便杀。因为用刺刀把人刺死,颇不容易;所以用棍棒猛捶--不管他是男是女,只听“叭喇”一声,鲜血四溅,立刻进了鬼门关。
“逢人便杀”的命令,是在杭州湾登陆之后下达的。我的确看到过这个文件,内容是这样的:“不能饶恕共产主义暴虐,为了粉碎共匪蠢动,不仅农夫、工人,即使妇女儿童,也得格杀勿论。”(原译注:日本军阀诡称消灭共匪,实际屠杀的都是我正规国军与良民。)
日军在杭州湾登陆,循上海--昆山--南京路线攻击前进。
途中发现沿河流两边躲藏着的女人,头部露在外面,于是就把她们拉出来搞死。从上海到昆山,到处可以看到阴部插着竹尖的女尸横七竖八地倒在路边上。
在昆山,中国兵死的很多,我看到大约有三千多具肢体崩裂、阴部呈露的死尸,好像都是被炮弹炸死的。
不管走到那里,都是尸积如山,其中还有奄奄一息的,撑开失神的眼睛望着我们,我们的士兵一发现还有没死的家伙,就给他一刺刀。
我还见到过各种凄惨场面--有被杀死的三个尸体,捆着吊在一起;有躺在地上的童尸,不见了脑袋;还有叫俘虏们自己挖好一个坑,跪坐在坑前被砍头,有些杀手砍得非常高明,只留下一层皮连在脖子上,头掉下来垂在前面,发生坠力,带着躯体,很俐落地堕进了坑里。我把那瞬间景相,也拍入了镜头。我对于拍摄这些残酷镜头,比拍那些占领一地,狂呼万岁的场面,更为热心。
有一个从军记者,想要阻止屠杀,他叉开两腿,伸开双手,站在中间大叫:“都是些老百姓嘛!放他们一条生路不可以吗?”可是杀气腾腾的士兵,还是把他推到一边,下手杀人。
那个人好像是读卖新闻的从军记者,他受到那些极其残酷行为的震骇,结果发了狂。至于我咧!我已经是病入膏肓,不可救药,所以只顾“咔嚓”!“ 咔嚓”!到处拾镜头,忙得团团转。
到了苏州,强奸和抢劫的更是令人可怕。苏州是出美人的地方,不管她是小姑娘或是家庭主妇,一个都不会放过,而且强奸之后,一定把她杀死,不知道是什么道理,大家都是那么干的。
强奸到倒了胃口之后,就捉到骨肉之亲的人,命令他们交媾,当作游戏观赏,到处可以看到这种场面。
我也到过南京,我觉得在那里见到的屠杀,还不如从杭州湾攻向南京途中目击的各种场面,其印象更为深刻。
在南京,举行入城仪式(十二月十七日)之前,看到长江里面有五十人、乃至一百个尸体汇聚成一堆、一堆地顺流而下,那是战死的呢?或是被俘杀死的呢?还是被屠戮的一般市民呢?我都不知道,只记得在南京城外有一个池塘里,一片鲜红的血海,非常好看,如果用彩色软片拍下来,才够惊人咧!’
东京日日新闻从军记者铃木二郎证言
‘我随同攻陷南京的日军一道进城,在城内待了四天,目击日军无数暴行,十二月十三日在中山门附近城墙见到集体屠杀俘虏的情形如下:
在那里,最初碰到极其恐怖凄惨的大屠杀。
俘虏们在二十五公尺的城墙上排成一列,许多日本兵端着插上刺刀的步枪,齐声大吼,冲向俘虏们的前胸或腰部刺去,一个接着一个被刺落到城外去了。只见飞溅的血雨喷向半空,阴森的气氛,使人寒毛直竖,浑身战栗。……我站在那里,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可是,在那残暴的场面中,却出现了一个难以理解的现象,令人永难忘记,那就是俘虏们在被刺杀时的态度和表情。他们站在死神面前,有人脸上浮泛着冷笑,有人若无其事的大笑,等待死亡。
还有,从光华门北上,走向中山东路沿途所见惨状是这样的:
在光华门马路两边,看到接连不断的散兵壕,都填满了烧得焦烂的尸体,马路中间横倒着许多木柱子的下面,压着的是尸体,四肢断折飞散,不啻是一幅地狱图画。
我还看到战车毫不留情地在尸体上辗过,听到车底履带辗过去的声音,闻到尸臭和硝烟气味,感到简直是坠入了刀山、油锅、血污的十八层地狱,当时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自己也就是地狱里面目狰狞的“狱卒”了。’
东京朝日新闻从军记者今正刚证言
‘我于十二月十五日夜间,在大方巷朝日新闻办事处前面马路上,看到数千人头攒动,一望无际的中国人群,被赶赴下关屠场。我跟随到那里,在天色微明的扬子江(长江)畔,目击了这样一幕大屠杀的悲惨情景:
在码头上,一片黑黝黝的尸体堆叠如山,在尸山里蠕动着的人影,总有五十人、乃至一百人以上,转来转去拖曳着尸体--微弱的呻吟、滴沥着鲜血、抽搐着手脚--丢向江流里去。他们不声不响地忙个不停,就像在演哑戏。在朦胧中渐渐可以看到长江的对岸,码头上到处都像月夜泥泞一般,闪烁着微微的光亮,哇!那是血渊!
过了一会儿,作业完毕,苦力们被排列在江边,哒!哒!哒!一阵机关枪声,只见仰面朝天、翻身仆地、跃起腾空都跌落江中,被滚滚波涛卷走。哑剧告终。’
朝日新闻从军记者守山义雄证言
――德国哲学研究者筱原正瑛转述
战时,我(筱原)在德国留学,当时,听到朝日新闻驻柏林支局长守山义雄谈过日军在南京大屠杀的真相。守山义雄是从军记者,亲眼看到那些事实。他说:
‘占领南京之后的日军,一次就把三万多中国人--而且其中大多数是老弱妇孺,赶到城墙根下,然后从城墙上面猛掷手榴弹,和猛射机关枪,统统予以杀死,当时的南京城内,真正是积尸成山,流血成海。……’
守山义雄还指出:“圣战”,使我对于新闻记者的职业感到绝望,每天都陷入苦恼中,想要摔掉笔杆,回日本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