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抗战老兵协会》是个很了不起民间组织,这个组织的成员全部是年轻人。这个民间组织是自发形成的,宗旨是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前后,资助那些仍然生活贫困的,亲历过抗日战争的中国军队老战士们。
“声援、资助抗日战争的将士”这样的民间运动、活动,在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初期最为轰轰烈烈。千古流芳的故事往往和有名的人物联系在一起,资助抗战将士,是从宋庆龄、宋美龄和宋蔼龄三姐妹开始的。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中国面临日寇铁蹄的践踏蹂躏,中华民族儿女同仇敌忾,迅速建立起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统一战线的相成,使宋氏三姐妹凝冰数载的关系也迅速解冻,三姐妹在经历了十年中断联系后第一次在香港团聚,成为抗战时期的一段佳话。那时,在香港,在上海,以宋庆龄、宋美龄和宋蔼龄三姐妹发起的资助、声援抗战将士活动最为声势浩大,影响最为深远。
在那个年代,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宋庆龄以身作则,天天粗食淡饭。她说:“应该把每一枚铜元用到祖国的抗日战争中去。”为此,她不但节衣缩食,还变卖了母亲给她的首饰,为救济工作筹款;她还把珍藏多年的孙中山先生的墨宝和遗物拿出来拍卖,所得之款全部用来支援抗战。
1938年6月14日,宋庆龄又在香港组建“保卫中国大同盟”。“保盟”成立一年时,收到的抗战捐款已达到25万元。到1939年至1940年2月,保盟又收到了港币16万多元,这些捐款大多以医疗物资的形式运往内地,支援抗日战争将士。保盟后来成为宋庆龄直接领导的中国福利会的前身,一直发展延续下来,今天仍然活跃在中国社会福利事业之中。
相比较之下,今天活跃在北京的《我爱抗战老兵协会》的影响力就小得的多了。首先,是事过境迁。今天的参加者只是关注曾经是波澜壮阔的抗战历史。另外,从善良出发,关爱曾经浴血奋战、今天还生活贫困的抗战老兵。
其次,《我爱抗战老兵协会》里没有一位是社会名流,没有一位是演艺界大腕,甚至没有一位是所谓的“大款”。根据我的调查,《我爱抗战老兵协会》的成员全部是工薪阶层,甚至,有好几位是下岗的人员。但是,《我爱抗战老兵协会》生生是资助了100位亲历抗战、至今贫困的老兵。这些被资助的抗日战争亲历者平均年龄为83岁,新四军老兵林益琳当然也是他们资助的对象。当然,听说中国南方的深圳也有这样的团体,他们也由青年人自发的组成。而且,他们比北京人“火”,他们资助了200名至今生活在云南的,参加过滇西抗战的贫困老兵。我从北京动身前,《我爱抗战老兵协会》的领导韦小宝女士让我转交林老汉600元人民币,以示北京青年们对他的慰问和关心。
发生在1931年到1945年的抗日战争是一本巨大的历史巨著,这本巨著里“活生生”的几页,就会在这几年翻完;然后,巨著合上最后一页,被人们放进人类文明发展历史的书架中。当用于反思和借鉴战争历史的成败时,人们还会把她重新翻开。不久的将来,中国人民面对的将是如何翻开下一本战争的巨著首页的问题。这倒不是中国人喜欢战争,而是别人“喜欢以战争的方式再一次掠夺我们的资源!”中国人不能坐以待毙!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我们对于抗日战争研究的一切;我们对于抗战老兵关注的原委,就在其中。
三,福建罗源县起步镇港头村抗日老兵林益琳资料
林益琳,男,汉族,1916年12月18日生。是一位90岁高龄仍然健在的抗战老战士。根据他老人家在1998年的回忆资料及2005年从福建省福州市罗源县组织部所查林益琳档案,这位老战士的主要战争经历如下:
●1938年参加抗日战争。
●194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1945年8月,参加新四军苏浙军区第一纵队的高淳战斗。
●1946年7月,参加苏中战役。
●1946年10月,参加涟水保卫战。
●1947年1月,参加鲁南战役。
●1947年2月,参加莱芜战役。(老人家在记忆中所写为莱福,应为莱芜),随后参加解放博山战役。
●1947年5月,参加孟良崮战役。
●1948年6月,参加豫东战役。
●1948年9月,参加济南战役。
●1948年11月,参加淮海战役。(现存有淮海战役纪念章,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原华东军区1949年颁发)。
●1949年2月华东野战军6纵队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24军,林益琳同志所在部队为24军70师209团,当时副军长皮定钧(1955年被援予中将军衔),师长为陈仁洪(1955年被援予少将军衔),副师长黄光裕,副政委时生,参谋长黄祖煌,主任夏同浩。(70师现为北京军区卫戍区警卫部队第三师)。据老人家回忆当时在团部担任团的事务兼团的给养员职务,其待遇相当于连级干部。
●1949年2月参加渡江战役(现存有渡江胜利纪念章,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1949年颁发)。
●1949年6月,参加解放青岛战役。
●1949年,参加解放华中南战役。(现存有解放华中南纪念章,由中南军政委员会1952年颁发)。
●1949年8月参加解放舟山战役。(现存有解放舟山战役四等功证书,由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4军70师师长陈仁洪,副师长黄光裕,副政委时生,参谋长黄祖煌,主任夏同浩共同颁发。)
●1950年参加抗美援朝(现存有抗美援朝纪念章由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1951年赠及由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赠与的“和平万岁”纪念章及由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4军70师政治部颁发的字第765号功劳证)。
●1954年6月20日由步兵70师复员。
●1955年2月安排任福州市罗源县中房区区委职务。
●1955年9月因与当时一富农子女(天主教徒)结婚,被当时罗源县人民政府撤消区委职务,被开除党籍。至今未能恢复党籍及享受革命战士的待遇,每月仅领98元的政府津贴,而一个年已90高龄,妻子也已80高龄的两个老人仅靠98元,生活艰难可想而知。
林益琳老战士为了恢复自己的党籍及自己应得的荣誉,于1998年7月1日写了题为《关于迫切恳求恢复党员的政治荣誉资格问题的报告》和1999年8月1日写了题为《冤沉黑海四十五春,恳祈书记做我恩保》的报告上呈福建省罗源县人民政府,至今未有结果。而上面从罗源县组织部所抄录的林益琳同志的相关档案,是2005年9月通过福建省宁德市法律援助中心及《闽东日报社》帮助,从罗源县组织部所摘录。(含下面的附录。)
林益琳老战士在战争年代因腿部受伤,现伤口已能见骨头(附件相片上可见腿部枪伤处的大部分已变黑)。老人已卧病在床,生活已完全不能自理,全靠与他渡过50年婚姻生活的妻子照顾。基本上已处于老年痴呆状态,但是只要问到如果有人为你解决问题,你如何与人交谈时,老人家马上来了精神“我用普通话或朝鲜话”(老人家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学会了朝鲜话)或是只要一提起他当年的战争经历,老人家却仍能热泪盈眶。特别是对自己在临走之前未能恢复自己的党员身份及自己的应得荣誉仍是耿耿于怀。现在老人家最大的心愿就是在临走之前能了结这桩心愿,如他自己在上述两篇报告中所提出的“热切祈盼上级体恤实情,求赐予以政治上的荣誉恢复的平反昭雪”(1998年语)
和“恳求县委父母官吴书记给我松绑与搭救!把我如实反映的问题立即纳入党的议事日程中,去研究去处理解决!倘若不幸我归宿,平了反有党旗有脸去见马克思”、“望只望平反工作在临终前兑现,不愿逝世之时的平反昭雪!则未免太迟一步........等待通知会见,血祈之”(1999年语)
●附录一:(2005年9月摘自罗源县组织部林益琳同志档案)中共罗源县委纪律检查委员会批示(批字第047号)
起步纪委会:
关于你区港头乡党员林益琳丧失立场,未经组织批准,擅自与地主分子、天主教骨干分子(修道姑)结婚,并参加天主教,同时他功臣自居,不服从支部领导,其错误是严重的、恶劣的,已丧失了共产党员起码条件,经县委研究批示,开除林益琳党籍,希望在支部大分上宣布并通知其本人。
中共罗源县纪律检查委员会
一九五五年九月五月
●附录二:(为1955年原罗源县长燕文魁同志1996年三月在厦门疗养院所写的证明材料)
兹 证` 明
经我回忆,原罗源县起步区港头乡人民政府转业军人林益琳同志在一九五五上半年我当时任县长时,林益琳同志因娶了一个农村富农成份的子女为妻,按当时政府来说是抓阶级斗争比较严紧,是我一手罢了他的中房区委之职又撤了党员职务,当时处理做法是比较严重的。根据党落实阶级政策问题,建议该当地人民政府应给恢复党员职务,且给予政治平反。念他老人家高龄又无后代的男孩照应之故,建议地方人民政府予以一次性照顾退职处理。
燕文魁
于一九九六年三月在厦门疗养院
呼吁相关媒体对林益琳老战士在那段血与火的岁月内的英雄事迹进行抢救性的实地采访与报道,好让林老在逝去之前的英雄事迹不被埋灭。同时,也让林老恢复党籍和应得的荣誉。林老的档案资料现还在福建省罗源县组织部,(我们也于2005年10月17日将林老的相关资料寄到1949年编制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4军70师指挥部查证。据林老1999年所写的资料,当初他们从战场回来时,他们团仅有五六个同志幸存。而林老也许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4军70师唯一健在的老战士了。)
我是看了北京《我爱抗战老兵协会》网站传来的关于林益琳信息后,匆匆决定尽快飞赴福建罗源县起步镇港头村去采访新四军老兵林益琳的。时间不等人,“活生生”的历史见证也许会稍纵即逝了。
今天,大家看见的照片里就有林益琳和他的夫人曾翠平女士。林益琳在历次战役中曾经得到的各种奖章、立功证明,还有他腿上至今还在化脓的枪弹贯穿伤。照片就是无言的文字,在照片里,我们可以看到林益琳的生活状态及其期盼我们的目光。
新四军老兵林益琳最后的人生夙愿(4)福建罗源县起步镇港头村村民们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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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说明:采访罗源县起步镇港头村的党支部老书记 |
四、福建罗源县起步镇港头村村民们的心声
福建罗源县起步镇港头村有村民4200人,是罗源县里的大村子。由于林老汉在村里辈分最高,所以,乡亲们都关心林益琳老人的命运。
我在采访林益琳的几天里,林益琳老人的破房子内客人不断进出,老老少少的乡亲们都来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和我说话,声音特别大,同时三、四个人同时和我“嚷嚷”。而且,不少老人还说一句、捅我身体一下。可惜的是,我都听不懂。尤其是在我吃饭的时候,村里的乡亲们在我的前后左右大声表白、表态,真让我感到十分的困惑。林益琳老人家有四代人,他家孙子辈的就担当福建闵南话和普通话之间的翻译。
乡亲们对我说主要意思是:“林老汉是新四军,林老汉打过日本,林老汉是村里的光荣,林老汉没有犯过反对党的错误,林老汉是老实人,……,……。”
我了解到,有村民4200人的福建罗源县起步镇港头村里有老退役军人七人,其中林益琳老人是参加过抗日战争的新四军老兵。其余六人只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战士。他们当中,林益琳老人91岁,其他人80岁上下。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战士每月有补助将近300元,而参加过抗日战争的林益琳老人比他们要少得多。大概和1955年开除党籍有关系。
众多老人中也有抱着解决自己蒙受所谓冤情的,他们悄悄的纸条塞进我的衣袋,然后,一声不响地,悄悄地跟我走到县城住处。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军人们还是“火气”比较大:
“林益琳的问题什么时候解决?!”
当然,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们给我讲了很多在朝鲜作战的故事。他们说:“……当时没有的吃,只能吃雪。美军冲到眼前了,很多人冻的只能眼球转转,枪、炮、人都覆盖上一层雪……。一片美军稀稀拉拉的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了,还是没有人能动一下。志愿军穿的都是单衣,零下30°,大家都和朝鲜冰冷的土地冻在一起了。”
“那么,你怎么还能在现在和我说话呢?”我问一脸凶相的瘦老头。
他说“后续部队呗……。”
我采访抗日战争,顺便问他:“现在每月多少钱?”
我去了港头村最老的党支部书记家采访,这个70多岁的老人说:“我赞成恢复林益琳的党籍。他1954年回到村里我就看着他,他没有任何反革命的举动。他1938年被国民党部队抓壮丁到军队,1954年回到村里,整整在外面打了16年仗。1954年林益琳结婚时已经38岁了,这在福建农村意味着永远找不到媳妇。而和他结婚的曾翠平完全是因为开始订婚的那个男方太穷,一直拖到曾翠平27岁了,那个男人还没有钱来娶媳妇。曾翠平不赶紧出嫁也面临当老姑娘的危险,所以,一经媒人说合,就成了。”
港头村最老的党支部书记说的最有分量的话是:“1955年,福建发大水,村里冲走一位解放军战士和他的枪。有人借此诬陷林益琳杀害解放军,妄图抢夺解放军的枪支、弹药。后来,大水退去了,枪,找到了。”
老书记说:“我就不相信林益琳会杀害解放军!他没有任何必要杀害解放军。”
70多岁的老书记说:“我们福建罗源县起步镇港头村位于福建前线!自建国以来,我们这里就是敏感地区,是阶级斗争抓的最严厉的地区。别说是林益琳了,任何一位敢于有任何反对革命行为的人物,早就被无产阶级专政了!52年来,他林益琳没有被无产阶级专政机关关押过一天!怎么能说明他干过反革命的行为呢?”
我还访问了港头村最年轻的现任党支部书记,这个精干的青年人说:“从宗族关系上,林益琳是全村辈分最大的。从革命资历上,林益琳是全村最高的。从中华民族的抗日战争历史上看,我们村里只有一位新四军的老战士。从我记事起,就记得林益琳老人给我们讲同侵华日军血战的故事。现在,他垂垂老已。我们怎么能忘记村里的老人们为我们中华民族所做的贡献呢?我当然同意林益琳老人恢复党籍的人生最后的夙愿!我们村里希望入党的青年人不是很多,每年征兵青年人也不积极,希望恢复党籍的老人只有林益琳一位。从我记事我就知道新四军老兵林益琳的愿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崇高愿望就是实现不了。”
港头村最年轻的现任党支部书记最后说:“在物欲横流的今天,一个老人最后的人生愿望是恢复共产党的党籍!在支部大会上,我会永远提及此事,以激励村里的青年党员们。”
我对村里的党支部老书记,青年书记都说我数年来采访亲历抗日战争最后的老战士的体会:“善待每一位抗战老兵!这不但影响抗战老兵的家庭几代人,还影响一个村、一个镇、一个县,影响青年一代们!我们中华民族还会经历战火的考验,还会经历被侵略战争的威胁!不是我们要打别人,而是别人要欺负我们!我们还需要千千万万冲锋陷阵、英勇杀敌士兵,需要没有后顾之忧的战士。”
可是,村里的人们都对我说:“知道,知道。我们又不是傻子。”
新四军老兵林益琳最后的人生夙愿(5)漫漫上访路凄凉期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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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说明:徐湘来先生和作者在林益琳家前 |
五,漫漫上访路凄凉期盼心
我3月15日从福州往罗源县起步镇港头村出发,3月19日按照同样的路线返回。有林益琳的孙子、孙女迎送。一路上单边需要3小时汽车路程。在福建前线,给我印象最深的建筑是富丽堂皇的天主教堂。北京也有天主教堂,但是,没有福建多。我在写作此文时,无意之中翻开1996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现代汉语词典》关于天主教的解释:
“以罗马教皇为教会最高统治者的基督教派。明代传入我国。也叫罗马公教。”
在福建,我去了罗源县起步镇港头村的教堂。还去了林益琳小女儿的家,和位于宁德市的教堂。让我吃惊的是教堂内外的富丽和考究。我问乡亲们,是谁出钱建设的如此建筑?乡亲们都说是大伙儿自发的出钱;有钱的就多出,没钱的就少出。在教堂里,我看见了一个年轻女人跪在那里虔诚地祈祷。许多福建乡亲问我:“你信什么宗教呀?”
我搜肠刮肚地想了好一会儿,我告诉乡亲们:“我以前也相信过什么宗教,后来,感到受到巨大的愚弄后,就什么也不相信了。另外,我在日本国接触过一次佛教。那是1996年,我在东京采访一位曾经参加过1937年12月南京大屠杀的原侵华日军老兵。在他的家里,他手持佛经天天给我讲佛教的精髓:‘一切皆有,一切皆无,四大皆空。’我问他:‘南京惨案,你是参加者,怎么全无了呢?’他双目紧闭,无言。??我至今感到不可理解。”
我在日本国留学的时候注意到,日本国最好的建筑是图书馆和学校。而福建罗源县起步镇港头村以及宁德市等广泛的地区里,最为壮观和富丽堂皇的建筑是教堂。而且,教堂就在贫困民众居住区之中建造。
根据我的问讯,我了解道福建罗源县起步镇港头村有90%的村民信天主教。他们每周都要去教堂做礼拜。林益琳家也挂有耶稣受难的像,原来是林益琳的老伴儿曾翠平相信天主教。我非常好奇地问集中在林益琳家里熙熙攘攘的乡亲们:
“那耶稣为什么被钉在十字架上?”乡亲们回答:
“是把别人的苦难让自己以受难的方式来承担。”
林益琳对我说:“多少年,是她害了我。如果没有她,我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我仔细观察林益琳80岁的老伴儿曾翠平。她是个非常善良、勤劳的中国传统老妇人。我们大家吃饭的时候,她搬个小板凳在边上静静地坐着。等我们大家吃完了,她收拾完之后,才默默地热热剩饭,老两口吃。她勤勤恳恳地养了十几只兔子和十几只鸡,每天鸡一下蛋,她们家里就“呱呱、嘎嘎”的红火成一片。
我悄悄地观察,这个农村老妇人怎么清洗20几人用餐后的饭碗、盘子?原来,这位80岁的曾老太是把大家使用过的饭碗拿到桥边的水管子处再清洗一遍。唉!这个勤劳的老太太。
我们问她人生的经历,她只对我们说了几个片段:
“由于生活艰苦,我们把老二,老三在很小的时候就送人了。”老太太低头抹泪。
“他38岁才回乡,打了多半生的战争。他不会种田,在生产队,别人插秧得10分,他才能得5分。有的田,不会种,只好和别人换,他和小女儿一起上山砍柴,而请别人到自家田地里干活。就是这样,别人还很不乐意交换。”
“几十年来,我陪林益琳去了县里几十次,申诉。我知道我们家老头子跟共产党革命了一辈子,他信仰共产党,热爱共产党,崇敬共产党。我知道他当过新四军,他自己认为那是他一生最大的光荣!可是,每次,我们都失望、疲惫地从县城里走回来。在县里,我们几乎每次都受到蔑视、粗暴、虐待、轻视、厌恶、厌烦、糊弄、欺骗、冷嘲热讽和互相推委的待遇。那些县城里的干部们,他们也是共产党教育的呀。唉……,……。”
老太太擦了擦眼泪对我说:“每一次我们从县城万分沮丧、伤心地往回走,我都对他恳求:??共产党员的称号,咱不要了???行不?”老太太手指老头子无可奈何地说:
“可是他!总是摇头。”
??老太太直视我的双目中,全是晶莹剔透的泪花。
我也有看见老太太对我笑的时候。
“我不和他离婚!”老太太一边喂鸡谷子一边大声告诉我。由于几只母鸡“呱呱、嘎嘎”地,一起大声地报告:“我们下蛋了!”所以,老太太也必须大声和我说话,才能压住它们的声音。我也抓起桶里的谷子喂鸡,鸡们疯狂地啄起来。有几只鸡特别腐败,它们只顾自己多吃多占。为了抢夺更多的利益,它们把弱势群体挤到一边去;它们不但多吃多占还竖立起羽毛来威胁其他人:
‘嘎呱呱!我让你下岗!’
我看了不公平,就给弱势群体们撒谷子吃。可是,凶恶的腐败份子们又迅速跑过来,继续多吃多占。弱势群体们在一旁探头探脑的,它们看着腐败份子多吃多占,毫无办法。我一边喂鸡一边想:“这人和人的关系;国和国的关系也是如此呀!侵华战争是日本要掠夺中国的资源,中日关系也围绕着资源。我们中国的腐败份子也是多多地侵占人民的资源,所以,需要执政的共产党主持公道,让更多的人享受改革开放的成果!”
我一边想,一边把大把的“资源”撒给鸡们吃。
??老太太看着我慈祥地笑了:“不能喂它们太多!”
我对老太太说:“光让它们下蛋、不给它们谷子该有多好!”
老太太不再愁眉苦脸,我有些高兴。我怎么看这个农村的老太太,怎么和“富农出身、教徒、反革命”联系不起来。这个老太太,她怎么反革命?她怎么能危害我们无产阶级坚固的政权、铁打的江山呢?她除了做饭、喂鸡、养兔子、上山砍柴、拉扯孩子、哭、叹气,之外,她连“反对革命”的思想恐怕都不会产生吧?
抗日战争胜利61周年了,新四军老战士林益琳和他的老伴也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了。我们不妨回头看看新四军老兵林益琳几十年来的心路历程?从1954年至今,林益琳的上诉报告写了几十份,他也去县委申诉了几十次。
??今天,林益琳老人终于走不动了!消停了吧!哈哈!
??但是,他的心,还在顽强地跳动!他对我说:“我还要活到100岁呢!”
我问他:“侵华日军再来了,你还上战场吗?”
林益琳老人大笑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脸上堆起顽皮的皱纹。他反问我:“我还应该去!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嘛!??但是,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还能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