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萍
我叫凤仪萍,原名凤永刚,1930年生于上海,1944年8月-1945年10月被抓到日本北海道夕张栗山町角田炭矿;现为广州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退休教授。
那是1944年的上半年,我在上海被日兵抓到了吴淞的一个集中营,几天后,和另外300名青壮年被押上船。船下面装了半船舱的铁矿砂,铁锈的味道很浓,一个礼拜下来衣服上面全是虱子、臭虫。 其中有两个人想逃,被抓回来打死后丢进海里。
1个月后,我们被押运到北海道夕张栗山町角田炭矿挖煤。挖煤的那个地方叫共荣寮,负责管理我们的是寮长和几个工头。共有300个劳工,分6个小队,一个小队2个班,50个人,我是第一小队的41号。查人报数的时候,不叫名字,叫号码,报不清会被打趴下。
工作分白班和夜班,白天早上4、5点钟下去挖煤,一直干到晚上11点,合格完成才可以下班。劳动强度很大,挖煤的时候,趴在地下,煤屑直插到肉里,出来时,眼睛头发脸上全是煤屑,连痰都是黑色的。十年后,我吐的痰里面还有黑色的煤屑。
我们住的是木板房,睡的是五公分厚的木板铺,只给1条薄的毯子和1套帆布工作服, 冷了就把那个毯子卷起来绑在身上去劳动,晚上回来当被子盖。
吃的很少,1两饭不到,肚子1天到晚都是空的。 喝煤矿底下的裂缝里流下的水和煤矿巷道里边的水。从不洗澡,身上满是虱子、跳蚤、臭虫,日本人就叫我们“支那虫”、“南京虫”,骂我们是猪。
日本人很残酷,劳工们稍有不从,就会受到残酷的惩罚。我反抗的时候,中指被砍了一截,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对我们来说,死亡是很自然的。我亲眼见到过劳工们的死,在井下劳动时,一不注意,十字镐就把脑袋瓜敲开花了。也有人想逃,结果被抓了回来活活打死。仅仅1年的时间,被打死、病死、饿死以及自杀的劳工就达到了98人。
1945年9月15日,两位到北海道寻找美国战俘的美国军人发现了我们。10月中旬,大约200个人离开了北海道,也没带什么东西,我只有口袋里装着个小本子。这个小本子记录着劳工的姓名和家庭住址,是70号费铎和71号山耀良秘密记录的。费铎老师临死前,把这本生死纪录托付给了年龄最小的我。我接着记,但记得不够完整。
过去的劳工生涯造成了我一生精神上、身体上的创伤, 有悲痛、愤怒和痛苦。
让后代了解这段历史,永远不要忘记,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