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卢沟桥的抗战馆自建馆以来采访了一些经历抗日战争的亲历者,给抗日战争的口述历史留下一些珍贵的资料。但是,抗战馆没有采访过曾经被掳日本国的苦难劳工“刘连仁”这个有代表性的人物,目前的抗战馆几乎没有刘连仁的声像资料!在进行有关刘连仁的研究及宣传时,抗战馆只能引用别人的文字资料。这对于国家级的专业博物馆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件极为遗憾的事情。但是,这一历史的空白被一个山东的女邮政职工填补了,让人叹为观止。

    秦忻怡作为我国邮政行业的一名职工,从1998年起关心刘连仁老人。自然,她有各地学者所不及的“地域优势”。虽然她和刘连仁居住地相距40多里路,但她仍然坚持在双休日节假日采访他。今天,我们的生活中有许多人利用“工作之便”贪污盗窃、挥霍人民的资材;有许多人即使有“工作之便”也不为人民多做事情。而我们山东的这位女邮政职工却利用“工作只便”和“工作之余”认识刘连仁、采访刘连仁、以至写成了今天的《刘连仁传》。

    秦忻怡有一点羞涩地对我说:“我不是专业的作家,我的书可能让你见笑了”。

    “恰恰相反,专业作家也许没有你那样纯真、贴切的感受。广大读者要的是你爱国主义的精神,而不是华丽的辞藻。再说,谁一开始就是‘作家’的?”我回答秦忻怡。

    秦忻怡说:“第一次听到刘连仁这个名字,还是10多岁的时候,父亲用一句歇后语:刘连仁吃山韭菜??没有办法子,来批评我挑食。我缠着父亲让他讲讲刘连仁的故事,父亲凭着他听刘连仁做报告后残存的记忆告诉了我。我问他:刘连仁还活着吗?父亲说:应该是还在,有70多岁了吧。我想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这个人,亲耳听一听他那传奇般的经历。后来踏上工作岗位后,我就非常迫切地想采访他,2000年元旦,我去了草泊村。站在我面前的刘连仁,身材高大瘦削,面容慈祥可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和街头晒太阳的庄户老汉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他亲口向你倾诉他的经历,我根本感觉不出他这一生有这样悲惨曲折、震撼人心的遭遇。”刘连仁对我说:“他是山东省高密市井沟镇草泊村人,1944年被侵华日军强掳到日本昭和煤矿从事强制性劳动,因不堪虐待,1945年与其他四名劳工一起逃跑。另外4个人先后落入日本军队的魔掌,只有他一个人侥幸逃脱,在北海道深山中度过了长达13年之久的野人般的生活。那时,冬天吃海带,夏天吃野菜,被狗熊吓昏过,被大雪淹没过。他也曾自杀过,但终于战胜了自己,顽强地活了下来。1958年春,衣不遮体的他被当地猎人视为野人发现。”

    刘连仁说:“我的被发现,引起了中日两国的震惊,回国后,受到周恩来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离开日本时,我发表了保留追究权利的声明,1995年我赴日正式起诉日本政府,并且两度站在法庭上亲口讲述那段悲壮的历史。”

    秦忻怡说:“后来,我接触到许多和刘连仁一样被掳到日本的中国劳工,在数量众多的劳工中,刘连仁是一个折射,一个缩影,中国劳工跟他的命运都是一样的,有些人甚至不如他。他们或过着贫困的生活,或落下一身的疾病,或承受着不公的待遇。如果他们不说,谁也不知道他们被抓去日本,受过非人的虐待。人们都把他们给忘了,甚至连他们的儿女都不了解他们的历史。”

    秦忻怡对我说:“后来,我的采访圈子扩大了,山东周边都留下过我的采访足迹。每采访完一个劳工,每当从一个村子里走出来,我的大脑总好像贫血一样,分不清东西南北,总以为自己走了一圈又转回去了。在我的意识中,这些人只有电影上才有,但他们就真实的站在我面前,向我讲述他们的苦难,他们的悲惨人生经历,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又回到了战争年代、回到了中国人备受凌辱和磨砺的年代。”秦忻怡说:“我的青年时代充满了泪水。”

    我问秦忻怡去过刘连仁家多少次?她说记不清了。

    我问秦忻怡数年来都怎么写作呢?秦笑了,她说:“邮政局的工作在全国各行各业中应该是最琐碎、最忙的。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渐渐的像一台运转起来的大机器越转越快。人口的大流动推动了不同地域的经济交流和发展;推动了邮政事业的发展。我所在的邮政局也是一样,从局长到员工,我们坚持做到:微笑服务,百日无差错。能做到这一点,您说,我忙吗?”

    “那你是利用一切休息时间采访和写作了?”我问。

    秦忻怡笑了,露出一嘴的白牙。我想其中的艰辛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家人支持你吗?比方你父亲?”秦说:“他们都认为我在利用业余时间干一件伟大的事情。”

     我问她多年的采访中遇见的哪里的媒体人最多?她说:“日本人最多,日本国《北海道新闻》历任北京支局长年年都去。”我听了,悄悄的汗颜,我48岁从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退休,我和我的同事没有访问过刘连仁。

    根据秦忻怡多年的调查、研究,她认为:“对刘连仁的宣传问题上,日本在这方面做的非常好,迄今为止已有形式各样的文学作品,包括纪实文学、诗歌、话剧、歌舞剧等作品近7部,日本各大媒体的记者和友好团体也都时常来采访和看望他。即使他去世,日本友好团体仍然组团年年来给他扫墓。”

    我问国内有关刘连仁的书籍有多少?秦忻怡说:“只有1958年欧阳文彬那一本比较全面,记载了他从被抓到回国间14年的生活经历,从1958年至今还没有一本完整的书籍。”我说:“希望你的作品填补这个空白。”

    我问秦忻怡《刘连仁传》主要希望表现的是什么内容?她说希望通过作品表达两方面的内容:一是通过这部作品,描绘了刘连仁坎坷的一生。二是描述作为中国劳工的一员的刘连仁对日讨取公道的心路历程,记录了抗日战争受害者向日本政府提起诉讼的个体实例。虽然目前很难胜诉,但告诫中国人要居安思危,决不能让历史重演。

    我看过《刘连仁传》,我认为该书字里行间表述出了一个山东邮政职工的信念??正义是不可战胜的!《刘连仁传》的作者不是作家,但是,作家也许写不出这么好的书来。(作者:方军)

    人民网日本版   2003年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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