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密档案揭开上海集中营旧史-918爱国网

    ??本报独家披露全部9处日军“上海敌国人集团生活所”内幕

    本报记者张家愉沈月明文本报记者陈继超摄

    一部侵华日军的绝密档案尘封了60年。日军侵华期间大批在沪外国人“消失”两年多的谜团因此沉默至今。前不久，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课题组终于揭开了绝密档案的扉页：上海曾有9处日控外国人集中营（日军称“敌国人集团生活所”）的内幕浮出水面。

    日军的绝密档案上白纸黑字：从1943年1月到1945年8月，随着英国、美国、荷兰等国纷纷对日宣战，多达6200名在沪外籍侨民被日军作为“敌国人”强行收入集中营。其分布地点之隐秘，就连在附近生活多年的老上海也是闻所未闻。6月1日，记者踏访了几处集中营旧址。

    上海中学原集中营??“洋贵人”关进“棚户区”

    一大早，上海中学的学生们说说笑笑进了校门。然而，如果把时间的指针拨回到1943年，人进了这道门就意味着一脚踏进了暗无天日的龙华集中营。这个清新的校园一度是被铁丝网圈起的牢笼，来自英国、美国、比利时、荷兰等国的1700多外侨被囚禁于此。他们曾是上海各租界的“贵人”，在这里却失去了最起码的自由和尊严。

    进门右转，沿小路走几步，可以看到一幢三层老楼。尽管这儿已改作学校总务楼，可门口牌子上仍写着“第一宿舍”的字样。徐涛是上海社科院历史研究所集中营课题组成员。他告诉记者，集中营时期在这栋楼里一家老小只能分到一个十多平方米的房间。有外侨还记得，当年几张床就占满了斗室，不少家什只能堆在过道。但一家人有独立的一间已算上等待遇了。对面的大礼堂，单身者们床挨着床合住这个大统间。记者走进如今的礼堂，满眼是一排排簇新的座椅，很难想象在日占时期，这里摆满参差不齐的统铺。

    “别看礼堂大，拼命挤了还是住不下。其余单身汉只能呆‘棚户区’。”徐涛指指礼堂后面一大片水杉林。据外籍侨民回忆，这里临时搭起过三大间木板长房，单身难友们像沙丁鱼般挤在一起。“棚户区”对面是集中营的食堂和水房。当年几个简陋的棚子里，粥、干面包加一点茶水就应付了上千张嘴；眼下这儿经反复改建已是砖瓦结构的平房，同样也有几间作为食堂，可外国学生在这里享用美味，绝尝不出当初“营民”们的辛酸！

    东方商厦地区原集中营??一旦进去再难出来

    尽管是雨天，东方商厦热闹依旧，不时可见提着大包小包而出的购物者。然而在外侨的脑海里，抗战后期的这块区域，只有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家当进去的。除非患重病送医院或死亡，或经日军批准转到另一集中营，进去的人就不可能再出来。徐涛比划着说，那时这一带就是个集中营。其中不少楼房本就配有生活设施，日军便大批量地赶人进去。

    上海社科院历史研究所的课题组发现，当年的日本法西斯老少“通吃”，连6个月的幼童、88岁的老人都不放过。集中营竟还各有分工。例如，沪西第一集中营后来主要收管有婴幼儿的家庭，沪西第三集中营以收管老人、体弱多病者等为主。

    徐涛说，日军恨不得把一些中立国的人也按在铁掌之下。当时，一些中立国的人一见别国的好友进了集中营，他们忍不住偷偷往里送食物和生活用品。“一旦被日军发现，很可能被枪毙，难怪有些人后来提起往事，直说是提着脑袋闯关。”

    卢湾区区委大院原集中营??望望花园透口气

    记者来到卢湾区区委大院，进门就是当年一处集中营的两栋老楼。左面红砖砌就的三层楼内，木地板踩上去不时吱嘎作响。右边粉刷过的白楼里，要不是房门推开后露出电脑桌椅，这每层楼十多个房间，还分明能还原出老式集体宿舍的原形。二楼的一个房间内，进门右侧的角落里甚至还保留着洗脸池的位置。

    工作人员说，和这两栋楼一起保存下来的还有个小花园。站在白楼二层的阳台上，看得到园中上了年纪的树木和盆栽花木。上海师范大学历史系研究生陈克涛介绍说，集中营被日本宪兵或警察看管得严严实实。于是，去不了围墙外面的世界，瞥两眼这一抹绿色就成了“营民”们难得透气的方式。

    尘封的上海集中营史??种种原因阻调查

    “十多年来，我们研究所一直在搜寻集中营的史料，但进展很小。直到今年4月，熊月之所长终于发现了被日军高层秘藏半个多世纪之久的有关上海集中营的大宗档案，随后即成立了课题组，对这批档案进行翻译和解读。”上海社科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周武介绍道，新发现的档案中包括在沪日军汇报集中营动态的月报，尽数反映了集中营里人们的生存状况。眼下，翻译和解读工作正紧锣密鼓地展开，有关集中营的生活细节及“规章制度”很快将大白于天下。

    “但这工作难度非常大，因为档案中涉及的侨民的国别和语种很多。”周武说。此外，战后“营民”们各自回国后便杳无音信，主动提供线索的老上海人寥寥，研究者要找民间知情人士更如大海捞针。而在当年的上海，外国人和华人各有自己的圈子，彼此间信息渠道不畅，华人又被禁止进入集中营，因此了解内情的华人不多。再加上日本军方害怕暴露反人类的罪行，有意搞信息封锁，当年报刊对集中营披露极少。

    二战期间上海集中营大事记

    1941年12月8日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占领租界后，宣布来自英国、美国、荷兰、比利时等16个国家和地区的侨民为“敌国侨民”。

    1942年1月20日日军宣布对上海英美等国侨民进行人口登记。

    1942年10月日本军事当局决定对在中国的敌国人分别对待，对“拘押者”和“集团生活者”加以区别，拘押“涉嫌从事间谍活动者”，对其余人实施“集团生活”。

    1943年1月24日日本驻沪领事馆制订《在沪敌国人集团生活所实施要纲》，决定把与日本处于交战国关系的英美等国在沪侨民关进集中营。日军决定在上海设8个集中营。

    1943年1月29日集中营启用。

    1943年4月底第一阶段收押完成，8个集中营共收押英美等国侨民5258人。

    1943年9月原属于轴心国的意大利同英美签署投降停战协定，随后，日本在上海设立了专门关押意大利人的集中营。这样，集中营增加到9个。

    1943年10月中旬上海集中营收押人数为5706人。

    1943年11月底收押人数为6155人。

    1944年9月底收押人数增加到6200人。

    1945年8月日本投降，集中营宣告结束。

    （大事记与集中营一览表由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提供）

    专家评点：

    ■熊月之（上海社科院副院长、历史研究所所长、集中营研究课题组负责人）

    日本侵略军在上海设立“敌国人集团生活所”，关押10余个国家和地区6000多侨民，是二战中发生在上海影响极大、极重要的世界性事件。该事件公之于众，意义有二：

    一是揭露了二战中侵华日军在上海迫害英美等国侨民的历史。上海集中营在中国是规模最大的，波及国家和人数之多、历时之长，无疑是二战史上的重要事件。随着集中营真相的日渐清晰，史学界多年的空白将得到填补。由于这段历史涉及外侨和侵华日军之间的关系，和中国人关系不密切，一直没有为国内的抗战史研究所重视。而国外研究二战史的人士则偏重于研究欧洲战场。这一页秘史鲜有人问津。所幸这个课题已开了个头，课题组掌握了上海集中营6000多名外侨的完整名单，还期待更多知情者提供当年的详情。

    二是集中营在上海大量存在，凸显了上海历来具有的国际性。当年有1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外侨被拘禁，触动全球各地人们的神经，这样的事在当时国际上实属罕见，在中国的其他城市也不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