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捂热乎的抗日战争胜利60年纪念章”这段故事说的是广州市财政局的离休干部张润进先生。2005年8月15日，是伟大的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的纪念日。在这个日子里，全国亲历抗日战争的老八路、老新四军、老游击队员等等对日作战的老同志都领到了中共中央向全国抗战老战士颁发的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的纪念章。无一例外，1937年参加抗日战争的张润进老人也在广州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年的大会上光荣地领到了纪念章。

　　但是，第二天，相关单位找到张润进老同志，要回了颁发给他的纪念章。理由是：虽然张润进1937年参加抗日战争，但是，张润进那时是在政府军，没有在八路军、新四军。后来，1949年，张润进才在政府军起义到解放军里当了个团长。

　　张润进哭笑不得地对我说：“我还没有捂热乎这枚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年而颁发的纪念章，人家就给要回去了。还说我不够资格。看看、看看，我毕业于黄埔军校第19期，周恩来是我们军校的政治部主任！我1937年就参加了抗日战争。现在，让我怎么和子孙交代呀？”我了解到张润进有五了儿子，五个孙子。我只见到张润进的一个儿子，听他父亲絮絮叨叨和我说话，他一言不法，一直在旁边冷眼审视着我。

　　经过广州民革介绍，我在广州市一共采访11位亲历抗日战争的老战士。这些人的共同特点是热爱祖国、拥护共产党、黄埔军校毕业、政府军军官、抗日战争中全部是少校以上军衔的军官、1949年起义当解放军军官。解放以后几十年命运坎坷，抗日战争胜利60年，只有一人领到纪念抗战胜利60年纪念章；还没有捂热乎，就给要回去了。

　　我调查了一下，抗战胜利60年纪念章的情况是这样的。

　　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纪念章是由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题写章名，正面铸有象征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各族人民大团结的五颗五角星、象征和平的鸽子和橄榄枝、象征革命圣地的延安宝塔山，以及军民合力抗战的战斗场面一枚证章。

　　中国的许许多多的老人都以此为最高荣誉。因为参加抗战本身是光荣的。

　　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六十周年之际，中共中央决定向七十多万名抗战老战士、爱国人士、抗日将领以及国际友人颁发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纪念章。8月15日，广东省各地采用归口统计、归口颁发的办法开始了发放工作。老周向我解释，广州相关机构之所以收回颁发给他的纪念章是因为广州地区有8部委联合通知。依据此文件精神，张润进在抗日战争中一直在政府军。而且，军衔没有达到少将。如果达到少将军衔的话，也可以领到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年的纪念章。

　　张润进很不满意，他拿出胡锦涛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给我看。其中，重要的内容用红色特别标出了。

　　胡锦涛在讲话中说：“在波澜壮阔的全民族抗战中，全体中华儿女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各党派、各民族、各阶级、各阶层、各团体同仇敌忾，共赴国难。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到处燃起抗日的烽火。中国国民党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军队，分别担负着正面战场和敌后战场的作战任务，形成了共同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战略态势。以国民党军队为主体的正面战场，组织了一系列大仗，特别是全国抗战初期的淞沪、忻口、徐州、武汉等战役，给日军以沉重打击。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战场，广泛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八路军、新四军、华南游击队、东北抗日联军和其他人民抗日武装力量奋勇作战。”

　　张润进老人很有意见，他拿我当出气筒：“70万枚纪念章不够，为什么不再制作一些呢？正面战场，和敌后战场，不都是中国军队吗？我身上的5处枪伤，不都是在同侵华日军作战时遗留下来的？你说！难道我不应该领到抗日战争胜利60年的纪念章？”

　　我说：“老张，您别生气呀。我是一个专门写抗日战争报告文学的作家。我又不管颁发抗战纪念章。再说了，一枚纪念章就把您气成这样？您都89岁了，亲历了抗日战争，看见无数人在战场上牺牲了。一枚纪念章把您气倒下来了，多不值得。”

　　张润进老人还是激动，他说：“要不然别发给我呀，大会上，又是国歌，又是礼炮的，还有大红花，就像当年消灭日寇打了大胜仗一样。我这个乐呀，别提了。

　　回家，我给五个孙子一看，爷爷在抗日战争中为了祖国流血牺牲，光荣哇！

　　我双手叉腰，向我的孙子们说：外国列强再侵略我们的祖国的话，那么，你们怎么办？

　　孙子都跳着说：上战场！保卫祖国！

　　……可是，这枚纪念章还没有捂热乎呢，就给又收回去了。孙子们看见了，都哭着问我：爷爷，你犯什么错误了吧？好好交代吧。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啊。”

　　张润进老人很生气地问我：“你说，我犯什么错误啦？”

　　张润进1918年5月出生于泰国。1937年参加抗日战争，毕业于黄埔军校19期。曾任广州市财政局干部。1986年离休，享受厅级待遇。1937年受过严格军事训练，在全民抗日战争中，不畏强暴，视死如归，潜入日战区侦察敌伪情报，并在作战前线执行任务时，身负重伤。参加粤东潮汕作战，粤北第一次会战和援港行动。解放前夕任广东省保安第十团一营营长。于1949年初在五华县任五华县临时军官会主任。部队改编后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粤赣湘边纵队第四支队第三团团长。参加解放华南作战、解放东江、韩江上游大片地区等战斗。在解放广州进军中，编为南路军战斗序列，向广州东南疾进，越过广九铁路，截击广州败退之敌。解放东莞城，追击珠江三角洲残敌，负责海防清匪反霸，协助地方建政。1950年8月在广东军政大学学习后转业。曾获得中国人民革命战争时期有功人员解放奖章、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南军政委员会颁发解放华中南纪念章。

　　广州市财政局的离休干部张润进先生的家非常干净，他的老伴儿给我们泡很清香的茶。我冒着胆子问了一下张润进的收入。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警惕地问。

　　“在日本的侵华日军老兵常常问我，中国抗战老兵的收入？生活状态？得到过奖章没有？每月，有没有类似他们日本国天皇的恩给？每一年，有没有中国政要去拜祭为国牺牲的亡灵？中国老兵医疗状况如何？中国老兵的住房状况、儿女孝顺否？等等、等等。”我说。

　　89岁的张润进说：“哦？你认识鬼子兵？我身上至今有5处弹片，广州一下雨，哎呦！就痛得厉害。”老张还说，在广州，他是厅长级（司局长）的待遇，月收入在6000上下。

                                                 方军        2007年6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