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徐华江说:我在日本会面了58年前击落我的日本飞行员三上一禧
徐华江说:1998年8月15日我在日本东京会面了58年前击落我的日本飞行员三上一禧先生。徐先生介绍,他和三上一禧之所以能联系上,是因为一位叫菅野宽也的日本静冈县医师。1995年,菅野宽也到台湾高雄参加一项日本海军的慰灵祭时,曾经是旧日本海军出身的台湾原日本兵陈亮谷也来参加。当时,徐华江也同行。由于徐华江不懂日本语,所以,徐使用英语与日本人沟通。通过交谈,日本方面才知道徐华江就是当年在重庆参加过空战的中国飞行员。
我非常吃惊台湾方面怎么可以允许日本人在台湾高雄搞祭祀活动?这在大陆是绝对不允许的,政府不会批准,老百姓更不会答应。
徐华江听了微笑起来,他说:“抗日战争是中华民族的胜利,这一点毋庸置疑。而‘慰灵祭’也是一把‘双刃剑’,日本人在这里放几朵花,只是伤感他们的同乡、亲属不幸在战争中死难,并不预示着还要主张再和中国人民较量。”徐先生又追加解释:“假设你到我们家杀人放火,或中途坠崖而死、或被我们量刑就地正法。我还同意你哥哥、姐姐、妹妹前来献上一束鲜花,以表哀思。我的宽宏大量并没有促使你哥哥、姐姐、妹妹产生再来烧杀的欲望。”
我对于徐的解释不置可否。
徐先生接着叙述、描绘他的亲身经历:
菅野宽也说,徐华江告诉他,如果有当年把他击落的日本飞行员的下落时,他想要和这个人见面。菅野宽也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后来,他找到当年日本最有名的空战英雄??曾经击落美国战机60多架的坂井三郎求证此事,坂井三郎后来找到了住在日本岩手县的三上一禧。经过联系,发现徐华江所述空战内容和三上一禧所述空战内容完全一致。
菅野宽也立即将二人的故事互相传递,徐华江也开始尝试与三上一禧通信。两人通信数载,谈及过去,不禁唏嘘感慨。一直到1998年8月,徐华江要去日本和歌山县参加徐福的祭奠,菅野宽也认为这是两个人会面的大好时机,经过中国、日本国两位参战者最后的认可,这才有了两国老军人的历史性的会面。
1998年8月15日这一天是日本无条件投降53周年的纪念日,也是中国人民团结抗战取得胜利的纪念日。58年前,在两国飞行员在空中惊险地“相会”后,这一天,中日二次世界大战的亲历者要在日本相会了。三上和徐华江都在期盼这一时刻的到来。
中日媒体的记者也在追逐这两位备受注目的新闻人物。
徐华江为什么先到日本国和歌山县的新宫市了呢?说来话长,中日两国的文化交流史源远流长,中日历史上都流传秦朝的秦始皇派徐福带500童男童女,出海找寻长生不死之药的故事。徐福结果渡海到东瀛三岛,上陆的地点就是现在的新宫市。而徐华江不但是徐福数十代的传人,而且,是现在世界徐氏宗亲会的顾问,因此,徐华江恰恰被邀请参加在当年在新宫市举办的盛大庆典活动。
“三上一禧先生,见到您我真高兴”。
“徐华江先生,见到您还健在,我真高兴。”
在日本东京都政府办公街中心的超高层霞关大厦的33楼,两个当年的“宿敌”会面了。
徐华江说:“我盼望见您盼了好多年”。
三上一禧说:“您还活着,真是苍天有眼”。
在众多中日两国媒体的簇拥下,两人情不自禁的拥抱在一起。
“我为保卫我的祖国拼命,他为他的国家效劳。所以,三年前,我第一次听说他时就很想见他。” 徐华江手指三上一禧微笑着说:“我被他击落是我技不如人,我一点也不后悔。但是,那一仗打得相当惨烈,中国空军出动了33架飞机,结果损失了10名飞行员,8人受伤。在中国空军史上是非常罕见的‘惨败’结局”。
“如果那次空战我与徐先生对换,徐先生驾驶零式战斗机,我也会被他击落。不是中国空军技术技不如人,而是俄制E-15双翼飞机太落后”。三上一禧说:“我当时击落中国战机后还盘旋了几圈,看清摔得支离破碎的中国飞机后才离去。徐华江能够生还,真是奇迹”。
58年前的重庆壁山之战,中国空军参战者有33人,日本空军参战者有30人。
58个岁月过去了,徐华江说中国还有5人,三上一禧说日本还有3人。
三上一禧说:“我看见中国空军一直顽强打到空中停车,才坠落下去,真是吃惊!”
徐华江拿出当年的照片高高举起说:“看看吧!我的飞机螺旋桨叶片是平直的,说明我的飞机是在停车后才坠落的。抗日战争时期,我们明明知道侵华日军的飞机优越于我们,但是,我们还要坚决迎上前去!我们中国空军的信条是:‘誓死报国不生还!’我们上天同外国入侵者搏斗,就抱着去死的决心!”
我采访徐华江将军很是吃惊,我听过很多八路军英勇不屈的故事。
因为是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纪念日,所以,徐华江有感而发:“战争是解决问题的最坏的手段,由于那场战争给两国人民带来苦难何止千千万万呀!”
三上一禧也有同感:“以武力解决问题,是最为错误的做法。”
很巧的是两人都是1917年出生,会面时都是81岁。徐华江好奇地问三上一禧出生于那个月?三上一禧回答:“5月13日”。徐华江立刻说:“我是1月23日,我还是大哥呀”。
面对50几名记者,三上一禧说他很不愿意回忆那段战争的往事。他说:无意于打下中国的飞机,他是受制于上面的命令,不得不去执行作战的任务。他回忆说,他并没有任何作战的经验,当飞行员的他第一次见到中国的大地和海岸线的一刹那,他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说对于战争,他相信当时许多日本国民都与他有相同的看法。
战争结束后好长一段时间,三上一禧都不出门,即使出门也不愿意搭乘飞机,因为搭机让他回想起关于战争痛苦的回忆。
一直到最近数年,友人怂恿他到北海道旅游,他才又一次搭乘飞机。
三上一禧现在从事教材的研究与贩卖工作。他说,因为战争让他的人生有了很大的转变,他要把残余的人生精力用在编印教科书上。他希望教育日本的青年一代有新的人生观,以免重复老一代的后尘。
这场被认为是一笑泯恩仇的相会,共有中日记者50人在会场见证。当被问到下一次两人在什么地方第二次见面时,三上一禧说;“我希望在台湾和徐先生见面,现在访问台湾是我最优先的目标。”(中国作家协会作家 方军)
注释:这篇段落参考了徐华江提供的《联合报》、《世界日报》、《中国空军》杂志、日本《经济新闻》等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