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日本右翼分子都把在丰岛海域挑起甲午战争的日本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 舰长东乡平八郎等吹得神乎其神,供祭靖国神社。那么,就让我们来看看他们不顾国际公法,在公海上袭击中国运输船高升号,屠杀1000多名中国陆军士兵的罪行吧--1894年7月22日,刘公岛外,水深风急,波浪涛天。
   刘公岛北洋海军提督署议事厅内,鸦雀无声,气氛紧张。
   看上去比58岁年轻得多的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正向围立在海图桌周围的“济远"号管带(舰长)方伯谦、"广乙"号管带林国祥、"操江"号管带王永发交待任务:“三位管带奉李中堂亲命,前往朝鲜执行增援任务,万万不可粗心大意。叶提督与聂总兵在朝鲜翘首以待,决不能有半点闪失!”“喳!"接着,丁汝昌颇具绅士风度地分头叮咛;"方管带,你深得李中堂常识,既荣获捷勇巴图鲁勇大号,又作为大清国管带队长,于4月下旬率'济远'、'超勇'二舰,成功地护送叶提督、聂总兵赴朝作战。此次执行增兵护航任务,可谓驾轻就熟,定然不辱使命,但倭兵活动猖狂,不可不小心从事!"方伯谦骄矜地夸夸其谈:“本职已上书李中堂,速将北洋舰队化零为整,再快添坚甲利舰,以基地为依托抗拒倭兵。现在中日间尚未宣战,谅小日本也不敢冒然向大清军舰挑衅!"丁汝昌以很有教养的举止将手一摆,神色转趋严肃:“话虽如此,也要提高警惕--林管带!”“卑职在!"林国祥谦恭地应声而诺。
   “在今年5月的北洋会操中,你指挥广东水师的'广乙'舰操纵自由,船阵整齐,施放的鱼雷均能破的;行驶中打靶,中靶也在七成以上,我很欣赏。此次赴朝,望能协助方管带对'高升'号和'操江'号严密护航,决不能有任何闪失!”“喳!”丁汝昌又转身面向王永发,很威严地叫道:“王管带!”“卑职在!"一向以头脑灵活著称的王永发一躬到地。
   “你多年在英国军舰上当水手,见多识广,灵活机敏,积功擢升参将,委带'操江'运船。船上满载炮械饷银,为驻朝将士生命所系,万万不可儿戏。又是独自航行,方管带,林管带自牙山返回时才能直接保护你,更要小心从事!”“请丁军门放心,卑职定当肝脑涂地,为丁军门争光!”“诸位都要为国争光,为皇上争光!执行此次任务可谓重任在肩,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尽可提出!"处事谨慎的林国祥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请示:“还有一事,必须事先考虑周到,途中如遭日本舰只攻击,当如何处置?"丁汝昌听罢,心里为之一震,旋即毅然回答:“目前日清两国既未言明开战,岂有冒昧从事之理?若果有倭船首先开炮,尔等岂有束手待毙之理?完全可以纵兵回击!"一向办事认真的林国祥又忧虑重重地请示:“在目前倭兵猖獗活动的情势下,只让两艘快船对运兵船'高升'和运货船'操江'号进行护航,卑职深感责任太大。
   若遇倭兵拦截,卑职丢失性命事小,帝国安危事关重大!”“林管带太多虑了,有我和'济远'舰在,保你太平无事!"方伯谦傲慢地口出狂言。
   “林管带,你还不相信大名鼎鼎的方伯谦吗?"牙利齿的王永发赶紧去抱方伯谦的粗腿。
   闻讯而来的"致远"舰管带邓世昌、"定远"舰管带刘步蟾、"经远"号管带林永升鱼贯而入:“参见丁军门!"丁汝昌兴奋地招呼他的三名部属:“诸位,请坐。我们正在议论对'高升'舰和'操江'舰的护航问题,诸位有何见解?"邓世昌以威严英武的神情首先进言:“丁军门,倭兵正瞪着虎狼之眼盯着大清国,对如此重要的运兵船和运货船,只用两只快船护送,实难应付意外之变。
   依标下之见,北洋水师应立即全体出动,前往护航接应!"刘步蟾作为丁汝昌的亲密助手,"才明识远,饶有干略",在创建北洋海军中卓有贡献,被任命为右翼总兵兼"定远"管带。面对日本军国主义日益嚣张的侵略行径,他满怀一腔热血,曾冒死与先后担任北洋水师总教习的洋员琅威里和汉纳根及其顾问泰莱争夺舰队指挥权,使英帝国主义妄图建立"中英联合舰队"的计划破产,因此很受丁汝昌器重,特别询问他道:“刘总兵,你有何高见?"刘步蟾侧耳倾听完邓世昌的独特见解,双目炯炯闪光,洪钟般回答丁汝昌的发问:“标下请求立即升火起锚,陪同方管带共赴朝鲜!"林永升也被众舰长的奋勇报国精神所感染,上前一步道:“丁军门,标下誓死请战!"丁汝昌欣慰地环视部下一周,叹口气说:“我同意诸位的意见,不能眼看着'济远'、'广乙'有闪失。如有不测,有负皇上浩恩。为此,我已请示中堂,请看复电!"邓世昌上前从丁汝昌手中接过电报读道:“日本政府和大清并未宣战,现各国正为中日关系事进行调停。日本兵船必不敢挑衅,全队不必前去接应。"邓世昌手举电报愤然发出抨击之言:“李中堂的这个决策,将铸成千古大错!”“不能白白断送'济远'、'广乙'!"众将气愤地议论纷纷,只有方伯廉独出一枝,口出狂言:“诸位不必大惊小怪,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标下不才,定舍命奔赴朝鲜!"丁汝昌镇静地挥手制止,毅然发布命令:“众将士同仇敌忾,精神可嘉!方伯谦、林国祥、王永发立即升火出发!我将再电李中堂,请求全队出动!"当晚,日本浪人石川伍一兴冲冲回到天津"游廊地"玄洋社开的赌场兼妓院里,见花子和阿菊正在神秘地交谈着什么,老远就喊道:“花子老板,阿菊姑娘,我搞到了一件重要情报!"阿菊跑过来接过一页纸,交给花子,母女一同观看:“丁军门,火速运兵十二营到安东,如遇日舰,务须避免冲突。李鸿章。"阿菊白嫩丰润的脸上绽开艳如桃花的笑容,笑着对花子说:“义母,这和刚才从张士珩衣袋里掏出复制的两封信互相印证,很能说明问题!"花子花板微笑发问:“石川君,这份电报是从哪里搞来的?"石川伍一接过阿菊送来的茶杯,将一杯茶水一口气喝下才说:“张士珩给我介绍认识了天津电报局的一个电报生,我给了他大把钞票,他便把这份电报底稿交给了我,加上我的朋友宗方小太郎在烟台亲自登上'济远'舰,探知'济远'二舰将去朝鲜,两个情报正好相互佐证。--阿菊,你从张士珩身上搞到了什么重要情报?"阿菊从桌上拿起两封信递给石川伍一。石川先抽出第一封信读道:曙卿伯兄军门大人麾下:兹特启者,顷奉中堂面谕,现雇"高升"号轮船载步兵八百,又亲兵营炮队一哨,准于念一日由大沽开行,径赴牙山海口。此次轮船到口,务须先上兵勇,愈速愈妙,以防阻挡。辎重不妨随后再上……阿菊听到这里插话说:“下面内容无关紧要,你且看第二封信。"石川伍一赶忙抽出第二封信读:曙卿仁兄军门大人麾下:18日至20日连肃三缄,交给运兵各船带呈,度可次第达览。昨晚正拟电布一切,适平壤线断,只得函陈。19晚"爱仁“船载千人;20日晚"飞鲸"号载八百人,马百匹,并军械;21日晚"高升"号载八百人,又炮队一哨,次第开行。"爱仁"[由]洋人满德照料。"高升"[由]洋人汉纳根照料。上岸须速。闻南岛距轮船舶地一箭之远,虽多走陆路百余里,较为稳妥,可省出小船驳辎重。其速饬派人指引为盼。倭船12号已出长期,虽有海军来护,终觉担忧。……再,弟思牙口兵力究嫌单薄,已面禀中堂,拟派黄本和带护军一营、炮6尊,下次"高升"运牙。
   如果尚须炮用,乞函电示遵,以便随后设法补运。
   阿菊等石川伍一看完几份情报,嫣然笑道:“石川君,你知道这曙卿是谁?他就是直隶提督叶志超,字曙青,现正带太原总兵聂士成出兵朝鲜,驻扎牙山。而写信人,一个是李鸿章的外甥、军械局总办张士珩,一个是轮船和电报局会办盛宣怀,两人掌握着此次战争的武器供给和兵力运输大权,我们手中情报的价值就可想而知了!"花子老板听罢,当年风韵犹存的白净脸上,闪过终于要大显身手的狂热激情,张开涂满口红的双唇,津津有味地推理:“中国人写信是用的阴历,张士珩、盛宣怀信上的6月21日就是阳历7月25日,清国雇用'高升'号运送援兵2500人……好情报!石川君,请你立即把这个情报上报帝国驻天津海军武官泷川大尉,也就是堤虎吉,请他以最快速度呈报大本营,把清国这批援军全部干掉!”“花子老板,此事请交阿菊去办,我还有重要问题请示!"石川伍一等阿菊一走,就迫不及待地请战:“花子老板,我请求立即派船把我送到牙山,亲自向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中将提供情报,一定能把这批清国援军全部干掉!““噢?你也有这个想法?咱们俩真是不谋而合了!”“花子老板,我自幼就在兴亚学校专攻中文,19岁到上海,跟随曾根俊虎给帝国海军搞军事情报,后来又到北京,协助帝国驻清武官关炳文搞北洋舰队情报。关炳文死后又成为井上敏夫海军少校的助手,所以对北洋海军情况了如指掌,对'济远'等舰只如数家珍。此次前往丰岛,必能立下奇功,为玄洋社争光!”“石川君,你若前往丰岛,必定旗开得胜!"花子老板极为惋惜地说,"我刚接到头山满指令,要做好大日本帝国皇军打到东北和华东的准备,因此命你充分利用在天津的情报关系,着重调查黄河沿岸可供登陆地段的详细资料,发挥你善于绘图的特长,做好中日海军黄海决战的准备!”“那么,此次丰岛之行的任务。……”“我考虑让钟崎三郎前往,你看如何?”“花子老板真有眼力!"钟崎君是比我更适当的人选!”“何以见得?”“钟崎是日本情报界有名的'三崎'之一。早年就跟御幡雅文学习汉语,后来投到荒尾精门下,在上海日清贸易研究所搞中国情报。从今年开始化名左钟武,和我一起秘密调查北洋水师情况,对丁汝昌、邓世昌、方伯谦等将领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他若前往丰岛,一定能成为伊东司令官的高级参谋!”“好,一言为定,你去请钟崎三郎。……”“不用请,我来了!"花子老板的声音未落,钟崎三郎的粗犷声音自门外飘然而至。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钟崎君,请你马上到丰岛助战!"花子老板赶快说明刚才的决定。
   “参谋本部刚才来电紧急调我前往牙山,汇报山海关地区清军情况,并助联合舰队伊东司令官一臂之力。哈哈,玄洋社和大本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钟气急于上船,告辞了……"7月24日下午4时,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中将率领军舰15艘、水雷艇6艘、侦察舰一艘,驶至丰岛海面。
   在联合舰队旗舰--巡洋舰"吉野"号舰桥上,伊东佑亨身穿笔挺的海军中将军服,披着迎风飘逸的绛紫色风衣,威风凛凛地率领着他的20多艘战船,在丰岛海面劈波斩浪,于阴沉沉的海面上冲向前方。看这个军国主义将官的得意模样,好像他不仅仅统率着几十艘战舰,而是统帅着整个世界。
   在伊东佑亨身旁,大模大样地站着日本驻天津海军武官泷井大尉,专门用特别快船送来的玄洋社浪人钟崎三郎。
   此刻,钟崎三郎长满酒刺的脸上堆满了小人得志的笑,张开厚唇大嘴吹捧伊东佑亨:“司令官真正是日本海军的栋梁之材,军令部长桦山资纪亲自到港口送行,实在风光!"伊东佑亨1843年生于鹿儿岛武家屋,历任海军二等士官、中校、常务舰队司令官等职。为推行侵华政策,他坚决主张在战略上采取攻势,竭力鼓吹把日本海军力量全部集中起来,组成一支联合舰队,因而被热衷于发动侵华战争的桦山资纪看中,任命他为日本第一任联合舰队司令官。他以前认为浪人都是江湖骗子,对桦山资纪亲自推荐的钟崎三郎也将信将疑。此刻,他极看不惯钟崎的吹拍之风,便用桦山资纪的话训斥道:“军令部长亲到港口送行,训令联合舰队发扬帝国海军荣誉,打出帝国海军威风!万万切记,光靠江湖骗术是无济于事的!”“请司令官放心,我在清国搞北洋海军情报多年,对清国海军战将和战舰了如指掌,保证有问必答,有答必准!”“报告司令官,前方发现清国舰艇!"第一游击队司令官、"吉野"舰长期井航三少将神色紧张地报告。
   伊东佑亨从联合舰队参谋长鲛岛员规大校手中接过望远镜,坪井航三、鲛岛员规、钟崎三郎也手持望远镜一同观察。
   钟崎三郎首先报告:
   “走在最前面的是'济远',一艘运兵船夹在中间,'广乙'殿后!”“哪条船战斗力强?"伊东佑亨像严厉的老师拷问小学生,钟崎三郎如小学生背课文一样喷出连珠炮:“'济远'号是铁甲巡洋舰,战斗力最强;'广乙'是广东水师的铁甲船,到北洋海军参加会操时被留下作战,战斗力次之;'操江'号是条运输船,战斗力最差!"伊东佑亨时钟崎三郎的回答比较满意,但却并不形诸于色,又突然掉转话题:“'济远'号管带。……”“方伯谦,生于1852年,福建侯官人,1871年毕业于福州船政学堂,又入格林尼次海军学校深造,1884年回国后任'威远'练船管带,负责修建威远炮台。1889年被李鸿章看中,提升为左营副将,委带'济远'舰。今年4月作为护航队长,护送叶志超,聂士成赴朝作战!"伊东佑亨听得津津有味,又进一步提问:“方伯谦脾气如何?”“此人刚愎自用,功名心特重!““好,再讲'广乙'管带!”“林国祥,广州人,福州船政学堂毕业,办事认真,为人谨慎!”“那么,'操江'号管带。……”“王永发,浙江镇海人,船生出身,胆小怕事,爱财如命!"伊东佑亨满意地连连称赞:“你们玄洋社浪人真有本事,这些情报真价值连城。本司令官有你们浪人相助,真正如虎添翼,哈哈。……”“报告司令官,清国舰队已进入我们布设的水雷区!"伊东佑亨得意地拿期望远镜,脸上浮起狡黠的笑容:“看他们如何应付我这个下马威!"在急促的警报号声中,“济远"等三艘船在做紧张的战斗准备。
   “济远"号舰桥上,29岁的大副沈寿昌慌忙报告:“方管带,前方发现水雷!“方伯谦看着舰首在海浪上不停地翻滚的黑色水雷,额上渗出惊恐的汗珠,但却故作姿态,威风凛凛地下达命令:“右满舵!"年轻的大个子舵手李仕茂熟练地转动舵轮,嘴里按条令复诵命令:“是,右满舵!”“济远"舰在李士茂操纵下,巧妙地绕过一个个黑色水雷。
   “广乙"和"操江"号如法炮制,清国舰队终于绕过一颗颗黑色水雷,冲出雷区。
    方伯谦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更威武地下达作战命令:“校正炮位,准备射击!““是!"大副沈寿昌精神振奋地转身面向炮位,朗声发令:“校正炮位,准备射击!““是!"炮手王国成响亮地回答,随即挥动大手合上炮栓,转动着舰炮大声报告:“后炮已准备好,请准开炮!"在对面不远处的"吉野"号舰桥上,伊东佑亨阴险地冷笑道:“方伯谦,你躲过了我的水雷,却快进入我舰队炮火射程之内了,看你怎么渡过此关?"俄顷,坪井航三急切地向伊东报告:“司令官,清国舰队已进入我游击队大炮射程之内!"伊东佑亨抬头看了越来越近的清国军舰,犹如一只饿狼看到三块肥肉,顿时想一口吞进肚中,他咽口唾沫,下意识地把中将帽沿一拉,恶狠狠地低声命令:“准备射击!”“是!"坪井航三发疯般高声答应,歇斯底里地下达命令:“准备射击!"刹那间,日舰"吉野"、"秋津洲"、"浪速"三艘战舰的炮口纷纷对准清国三舰,饿虎扑食般冲了上去!
   联合舰队参谋长鲛岛员规见状大惊,忙走到伊东面前,小声提醒:“司令官,大本营命令,25日前不准开战!"钟崎三郎早就梦想攻占中国,此时更张开大嘴怂恿伊东立即开战:“司令官,日清战争若能在您指挥下从这里开始,定能将这三艘支那舰打沉海底。司令官将会名留史册,为万人敬仰!"伊东佑亨凝神沉思。他知道日本外务省给清国最后通牒的截止日期就是今天。大本营命令日本海军在7月25日以后才能自由行动,不超过这个期限绝对不准动手。若在今天开战会遭受各方面的指责,而且清国战船现已做好战斗准备,立即动手占不到便宜,不如暂时麻痹对方,在中国人明天返航时再打他们措手不及!
    伊东佑亨想到这里,把上挑眉一扬,厉声下令:“准备施放礼炮!”“什么?施放礼炮?怎么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攻击良机?"钟崎三郎嚷着大嘴高声叫嚷。
    “你不懂政治,没有战略头脑,休得胡言!"伊东佑亨绷着脸大声斥责。
     鲛岛员规马上明白了伊东佑亨的意图,随即面向坪井航三重申联合舰队司令官的命令:“司令官有令,准备施放礼炮!"坪井航三稍有犹豫,随即扯着尖嗓子向第一游击队所属战舰发布命令:“甲板列队,准备施放礼炮!"刹那间,"吉野”、"秋津洲"、"浪速"三条日舰忙作一团,水手们从各个角落忙乱地冲向甲板,列成整齐的队形,随着军乐队奏起的军乐,在隆隆的礼炮声中,士兵向清国舰队行注目礼军官们行举手礼。
    “济远"号舰桥上,方伯谦从口袋里掏出手绢,匆匆擦去额上因虚惊而流出的冷汗,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我谅小日本也不敢动我方某人一根毫毛!--传我的命令,按国际礼节还礼!"于是,清国三舰上的军官也向对方行举手礼,士兵行注目礼。待双方舰艇相向驶过后,方伯谦威严地下令:“礼毕!--全速开往牙山!”大副沈寿昌悄悄对他的好朋友二副柯建章说:“柯老弟,今天的事有点儿奇怪,伊东佑亨莫非有阴谋诡计?"柯建章也有同感:“是啊,开始接触时,倭兵如临大敌,好像马上要动手了,但不一会儿,又突然行起了军礼真是奇怪得很!"20岁的练习生黄承勋长得眉清目秀,很有心计,听见大副和二副的议论,走过来说出自己的见解:“大副、二副,我刚才突然看见站在日本指挥官面前的大嘴巴,肯定是与我一起在芜湖顺安号商店当店员的李钟三,那是个专卖日货的商店!"柯建章也猛地用巴掌一拍光头,带着疑惑的神情说:“黄承勋一说,我倒觉得那个大嘴巴好像是在天津碰到的药材商左钟武。那时,我经常发现他鬼鬼祟祟地在渤海湾测量水深。
   他那张大嘴巴给我的印象极深!”
   大副沈寿臣点头说:“那个大嘴巴是不是日本特务不敢肯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为霸占中国,日本派了许多特务,打扮成中国人模样在各地活动。……”“船快到牙山了,快做准备!"方伯谦走来大声命令。
   “方大人,柯建章、黄承勋发现站在日本最高指挥官身旁的大嘴巴很可疑,可能是在我国搞间谍活动的特务!"大副沈寿臣赶快向方伯谦报告可疑情况。
   “哈哈,不要神经过敏!”
   “倭兵今天的行动有点奇怪,还是小心点儿好!”“放肆,你想教训我吗?”方伯谦勃然大怒。
   “小人不敢。……”
    当日深夜,伊东佑亨率领众舰在半岛海面游弋。他命部属除留下少量人员值班外,全部上床休息,一个人坐在灯下观看兵书,实在困了才上床而眠。
    黎明前的最黑暗时刻,也是忙碌了一天的军人睡得最香甜的时间。突然,联合舰队司令官寝室门外敲起了轻轻的叩门声。伊东佑亨听到声音从床上一跃而起,厉声喝问:“谁?有何急事?”“我,钟崎三郎,有重要军情报告!"伊东佑亨敏捷地痞床穿衣,来到办公桌前,心里直纳闷,这个浪人怎么有这么大胆子,竟敢在黎明时分,把堂堂联合舰队司令官从床上叫起,于是神色不悦地把他叫进来问道:“钟崎君,你有什么重要军情?"钟崎三郎将身躯向前一凑,张开厚唇大嘴极富煽动性地说:“几年前,我曾化名李钟三,在芜湖顺安商店当店员,以后又化名左钟武,扮作药材商在天津活动,结识了李鸿章的外甥、天津军械局总办张士珩,慢慢对北洋水师的活动了如指掌。我推测,'济远'、'广乙'、'操江'舰今晨将折返天津,运兵的'高升'号也将于今天中午开到丰岛海面。我建议,司令官率部在丰岛海域设伏,给他们突然袭击,定然会取得辉煌战果!"伊东佑亨听钟崎三郎讲得头头是道,正巧与自己思之再三的作战计划不谋而合,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着这位日本浪人。
   此刻,伊东佑亨真对他刮目相看了,已被他说动了心,但又不愿在这个面目可憎的大嘴巴面前说出,只是自言自语地说:“大本营虽给了我今天开始行动的自由,但又命令我:'如果丰岛海面附近的清军舰队弱小,不必攻击;若强大,则予以进攻'。对此,如之奈何?"钟崎三郎听罢笑道:“司令官,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伊东佑亨现在非常重视这个日本浪人的意见了,马上抬起刚51岁就已有斑斑白发的大圆头,带着充满期望的目光道:“但讲无妨!"钟崎三郎见自己已得到伊东佑亨的赏识,更斗胆滔滔不绝地讲下去:“大本营的命令当然有它的道理,但也给了司令官行动的自由:清国舰队弱小还是强大,不经过对战怎能知道?遇到敌舰,开炮打它就是了!何况从昨天应付我舰队水雷下马威的手段看,方伯谦还真是个不弱的对手呢!"伊东佑亨站起身来,双眼直逼钟崎三郎:“你说,方伯谦吃软还是吃硬?"钟崎三郎被伊东佑亨那双三角眼中射出的利剑一样的寒光刺得直打冷战,但还是装出浪人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武士道精神侃侃而谈:“方伯谦骄横自狂,刚愎自用,却又胆小如鼠,贪生怕死。”
    突然间打他个懵头转向,就会乖乖地装孙子!"伊东佑亨听罢,回转身坐在转椅上微闭双眼,外表纹丝不动,脑子里却像波涛汹涌的大海,又如疾风中奔腾于莽莽草原的烈马。突然,他将三角眼一睁,忽地从转椅上蹿起,厉声下达战斗命令:“参谋长,全舰队立即进入战斗状态!"霎时间,日本军舰上警报声四起,军官、士兵纷纷部惊醒,根据海军作战要求,有条不紊地进入各自的岗位。
   伊东佑亨率领联合舰队似利箭一般,驶向丰岛海面的一个平静处埋伏待机。
   7月25日7时50分,丰岛海面朗日高照,微风拂海,波浪如一面巨镜。
   突然,坪井航三神色紧张地报告:
   “司令官,清国舰队正从牙山方向开来!"伊东佑亨立即举起望远镜观察,发现"济远"号一马当先,以中速从对面驶来,不由得双唇一闭,自言自语道:“赌国运决一死战的时刻终于来到了,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我以逸待劳,出其不意,定会打他个措手不及,起码不会吃亏!"钟崎三郎赶紧接过话碴儿:“司令官所论精辟之极,现在到了下令开炮的时候了!”“清国北洋舰队赫赫有名,本联合舰队从未与其交手,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别慌,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在"济远"号舰桥上,大副沈寿昌正在耐心地劝方伯谦备战:“方大人,我们虽已在凌晨4时驶出牙山,但仍在日本联合舰队出没海域,还是小心为妙,不要被诡计多端的伊东佑亨钻了空子!"方伯谦不耐烦地厉声瞪眼训斥:“你太多虑了!想我'济远'舰是重2320吨的穹面钢甲快船,为德国弗尔干造船厂建造,装有威力巨大的炮塔。昨天倭兵见了我方某人,吓得连大平都不敢出,乖乖地向我行礼、鸣放礼炮。今天我完成了护航任务胜利凯旋,小鬼子胆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瞧吧!"伊东佑亨看到"济远"号等清国舰只毫无进入战斗状态的样子,舰尾上的黄龙旗高高飘扬,水兵东一群西一伙在甲板上晒太阳,根本没有想到日本联合舰队就埋伏在眼前,于是他右手刷地一声从腰间抽出指挥刀,狠毒地下令:“第一游击队,立即出击!”“是!"坪井航三也学着伊东佑亨的蛮横模样,从腰中抽出长柄指挥刀,望着在阳光下熠熠闪耀的剑光,兴冲冲发令:“'浪速'、'吉野'、'秋津洲',立即出击!"于是,三艘日本战舰像恶狼扑食般冲向清国舰艇。
   “济远"、"广乙"两舰将士见日本军舰飞速驶来,都大吃一惊,方伯谦吓得六神无主,竟忘记下令进入战备状态!
   7时55分,在距清国舰船3000米时,日本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司令坪井航三狼?般狂叫下令:“开炮!"刹那间,"吉野"等三艘日本战舰的炮口立刻喷出浓烟烈火,炮弹呼啸着飞向清国舰船。
   “广乙"号舰船上,神情肃然的林国祥知日舰来意不善,严阵以待,威严地下令:“弹上膛,准备开炮!”“浪速"舰突然向"广乙"舰猛开一炮,炸弹在"广乙"右舷一侧猛烈爆炸,激起冲天水柱,林国祥义愤填膺地下令:“开炮,狠狠打!"在“济远"号舰桥上,方伯谦大惊失色,一边慌慌张张地寻找躲避炮弹的保命之处,一边哆哩哆嗦地下令:“开。……炮,还击!”“济远"号大副沈寿昌、二副柯建章、练习生黄承勋、炮手王国成和水李仕茂一个个气冲牛斗,纷纷请战,但却不见管带方伯谦的踪影,便一起把充满期望的目光投向大副沈寿昌。
   在此危急关头,老成持重的沈寿昌见方伯谦溜之乎也。气愤地巍然屹立,双手狠狠操舵,高声发令:“各就各位,开炮还击!"粗胳膊粗腿的水手李仕茂把一发炮弹塞进炮膛,黑铁塔似的炮手王国成用力合上炮栓,转动着舰炮大声报告:“后炮已准备好,请准开炮!"沈寿昌浑身热血沸腾,大手一扬,高声下令:“开炮!“于是,"济远"舰开始英勇还击,一发发炮弹呼啸着愤怒地飞向"吉野"号。"广乙“舰也在管带林国祥指挥下,从高昂的炮口喷出一道道火舌。一颗炸弹在"浪速"号周围爆炸,激起冲天水柱,打得舰长东乡平八郎浑身是水;一颗炸弹在"秋津洲”右舷水面炸响,将船樯击穿;一颗炸弹响着刺耳的尖音横穿"吉野"号甲板,把一个日本兵炸成两段。……钟崎三郎顿时失去日本浪人的武士道精神,慌忙跑向舷侧保命,回头看到伊东佑亨镇静而严厉的神情,又连忙跑回伊东身旁,把秃头一拍,装作突然想其妙计的样子向伊东献策:“司令官,快令所有大炮都对准'济远'号,它是我们的主要对手!"伊东佑亨连声称赞"好主意"!随即下令:“集中火力对付'济远'号,狠狠打击方伯谦!"伊东一声令下,"吉野"等三艘战舰的炮手都紧急转动炮塔,将炮口对准"济远”舰。
    不一会儿,"济远"号周围响起震耳欲聋的炮声,一颗颗炮弹如雷鸣般炸响。“济远"舰立刻浓烟密布,火光冲天。
    在隆隆的炮声中,"济远"舰大副沈寿昌奋不顾身地指挥战斗:“弟兄们,照准日本鬼子的炮塔,狠狠地打!"炮手王国成见方伯谦躲在船舱内铁甲最厚的地方藏匿不出,气愤地骂道:“他妈的,姓方的真不是东西,不知跑到哪儿装孙了去了!“二副柯建章很能顾全大局,大声喊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弟兄们,我们都要服从大副指挥,狠狠地教训日本鬼子!"水手李仕茂一抡大手高呼:“不是鱼死,网破。豁出一条命,打呀!"炮手王国成仰天大呼:“为了国家,为了百姓,死怕什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英雄好汉!”
    面对气焰嚣张的强虏,沈寿昌大义凛然,英勇无畏,指挥全舰官兵拚死搏战,前仆后继,军威大振!鏖战中,沈寿昌灵机一动,命令信号兵:“通知'广乙'舰,专门对付'秋津洲','吉野'和'浪速'由'济远'舰收拾!"刹时间,"济远"和"广乙“两舰开动所有火炮,向敌舰猛烈还击。只见李仕茂打得性起,干脆把号衣脱下摔到一旁,赤膊抱起一颗炮弹塞进炮膛。王国成大汗淋漓地合上炮栓,沈寿昌一声令下,王国成用力合上炮栓,转动舰炮瞄准,再猛拉导火索,炮口立时喷出怀着满腔仇恨的浓烟烈火,炮弹呼啸着从"吉野"舰的樯头掠过。钟崎三郎狼狈地闪身躲避,受伤地日本兵痛得哇哇乱叫,打死的横七竖八满甲板皆是!
    沈寿昌率众将士越打越起劲,高兴得大叫:“弟兄们,干得好!”“王国成,真有种!"在惊天动地的大炮轰鸣声中,沈寿昌指挥"济远"舰众儿郎愈战愈勇。沈寿昌嘶哑着嗓子又一声令下,王国成奋力一拉导火索,一发炮弹呼啸着直扑"浪速“舰而来,不偏不斜,正好将"浪速"舰上的信号索打断。沈寿昌手托望远镜,看到“浪速"舰被击中的情景,情不自禁地高喊:“弟兄们,东乡平八郎的'浪速'舰被击中,打断了信号索!”“好啊!”
   “济远"舰上一片欢呼声。二副柯建章、练习生黄承勋、水手李士茂、炮手王国成等兴奋得眼泪直流。李仕茂9327开大嘴笑着弯腰又抱起一颗炮弹塞进炮膛,在轰鸣的炮声中高喊:“王国成,照刚才的样子干!"王国成高兴得像小时过春节得到压岁钱一样,哼着山东柳琴书曲调,手舞足蹈般合上炮栓,转动舰炮对准前进中的"浪速"舰,口中咬牙切齿痛骂:“打你个狗娘养的!"王国成边骂边拉动导火索,又一发炮弹立时呼啸着奔向"浪速"舰左舷舰尾,"浪速"舰迅即火光冲天,浓烟四布。东乡平八郎大惊失色,慌忙命令信号兵:“报告坪井航三游击队司令官,请求支援!”“吉野"号舰桥上,坪井航三在隆隆的炮声中向伊东佑亨大声报告:“司令官,东乡平八郎报告,'浪速'舰信号索被打断,左舷船尾负伤,请求支援!"伊东佑亨听罢紧皱双眉,苦思良策,正要开口发令,钟崎三郎张开厚唇大嘴抢先进言献策:“司令官,我认为应该继续集中全部火力,猛攻'济远'!"伊东佑亨以赞许的目光看着这个奇异浪人,心中暗想,这家伙又跟我想到一起来了!他知道这是一场赌国运和自己仕宦前途的硬仗,情况紧急,不容片刻犹豫,于是决断传令:“集中舰队所有火力,猛攻'济远'号!"伊东佑亨一声令下,日本联合舰队的大炮都一起向"济远"号开火!密雨似的排炮一起向"济远”倾泻。
    在"济远"号远望台上,大副沈寿昌从望远镜中看到日舰"浪速"号舰尾畸火,浓烟滚滚,以无限喜悦的语调高声呐喊:“弟兄们,打中了,'浪速'舰起火了。……“沈寿昌话未喊完,便被从日舰上飞来的一发炮弹击中头部,鲜血立刻如泉水般涌出,倒在了远望台,望远镜被摔出老远。……二副何建章见状大惊,立刻跑上前一看,只见沈寿昌已被炸得血肉模糊,壮烈牺牲。柯建章悲痛之极,大叫一声:“大副。……你。……"练习生黄承勋是个特别机灵的小伙子,在刻不容缓之际,忙从甲板上拾起望远镜,双手递到柯建章手里,恳求说:“二副,大副已壮烈殉国,你代他指挥吧!"柯建章双手接过望远镜,顾全大局地微微点头,大步走上远望台,毅然站出来指挥:“弟兄们,为大副报仇,狠狠地打!"在柯建章指挥下,"济远”舰上下一心,协同作战,又射出颗颗复仇的炮弹。
   “吉野"号舰桥上,伊东佑亨看到日本联合舰队慢慢占了上风,脸上露出骄横自得的笑容。钟崎三郎也将此情景尽收眼底,为争功邀宠,又贼眉一皱,计上心来,张开厚唇大嘴媚地对伊东佑亨说:“司令官,在你英明指挥下,清国舰船已呈衰败之势。我有一计,可收全功!”“请讲!”“仗着我方舰多势众,又有炮火优势,应号令全联合舰队兵力,冲上去一举歼灭'济远'号。群龙无首,'广乙'两舰定会丧失战斗意志,司令官必获盖世之功!"此时的伊东佑亨对钟崎三郎已有高度信任感,开始言听计从:“参谋长,命令全联合舰队从四面包抄'济远'号!”“济远"号二副柯建章挺身而出于危急关头,毅然代替牺牲的大副和逃命的管带,冒着枪林弹雨继续指挥战斗。在激战之际,又一发炮弹飞来,从胸部穿透柯建章的上身,小柯当即身亡,倒在"济远"舰前炮台下。
    练习生黄建勋见二副也壮烈殉国,奋然纵身跃上远望台振臂大呼:“弟兄们,大副、二副都为国阵亡,为给他们报仇,狠狠地打!"黄建勋带领李仕茂、王国成等士兵怀着对日本侵略者的满腔悲愤,不畏强敌,拚死向着"吉野"号奋勇冲击,终于一炮命中"吉野"号。坪井航三发现"吉野"号右舷受伤,赶快以保护伊东佑亨为借口,掉转船头,向一旁逃避。
   黄承勋看见"吉野"号想溜走,心中大喜,振臂高喊:“弟兄们,'吉野'舰要逃走,赶快追击,李仕茂,快装弹!"黄承勋刚招呼炮手装弹,忽然在望远镜中看见钟崎三郎正在"吉野"号炮台上指挥炮手向"济远"号开炮,从那个明显的大嘴巴一看就知道是在芜湖、天津搞情报活动的日本间谍正要开口揭穿日本特务的画皮,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从"吉野"号上飞来一颗炸弹,正巧击断了黄承勋的右臂,他"哎呀一声摔倒在甲板上。
   王国成、李仕茂等看见黄承勋负伤摔倒,真有肝肠俱裂之感,急忙将失掉右臂的黄承勋抬入船舱内,准备裹伤治疗。
   黄承勋痛苦地摇头制止说:
   “战事打得正紧,你们快去开炮,不要管我!"王国成难过地劝道:“小黄,你要保重,大副、二副都已壮烈殉国,'济远'舰就指望你出面指挥了!"黄承勋因失血过多,有期无力地回答:“请转告丁军门,左钟武。……也就是李钟三,是个日本间谍。……与张士珩有勾连。……"黄承勋说罢,闭目而逝,牺牲时年仅21岁。战后,李鸿章把黄承勋的事迹上报朝廷,清政府下令追加他为参将军衔,"从优照游击阵亡例议恤,予云骑尉世职,袭次完时,以思骑尉世袭罔替"。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王国成、李仕茂见黄承勋伤重身亡,都难过得失声痛哭。
    “别哭了,都回各自岗位,准备战斗!”
    王国成、李仕茂回头一看,见方伯谦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对众人大声斥责。
    王国成怒火满腔,不禁义愤填膺地指责:“方大人,你刚才哪里去了?大副、二副、黄承勋等先后为国捐躯,你知道吗?”“我刚才身体偶有不适,授权沈大副代为指挥,你休得胡言!"方伯谦恬不知耻地回答,继而几步走到舵轮旁,作贼心虚地下令:“快撤,驶向西北方向!"王国成惊讶地望着方伯谦,以充满怀疑的语气问道:“方大人,往回跑?这合适吗?”“众寡悬殊,不能硬拚,你懂吗?不听指挥,定军法从事!"方伯谦声色俱厉地斥责,继而厉声舵手:“左满舵,向西北方向开!"王国成眼睁睁地看着"济远"舰舵手被迫转动舵轮,看着"广乙"号燃起熊熊大火,向东北方向逃避,长长地叹口气,但却束手无策。
   “吉野"号舰桥上,日本浪人钟崎三郎眼睛最尖,发现"济远"号向西北方向逃走后,马上向伊东佑亨进言:“司令官,你指挥我无敌舰队把方伯谦打怕了,现在要逃,千万不能手软,请司令官下令,穷追不舍!”“方伯谦不会设什么圈套吧?““丰岛海面在我联合舰队控制海区,离中国沿海甚远,决不会有清国伏兵!”“好!追击'济远',把它抓过来!"方伯谦站在'济远"号舰桥上向后观看,只见日舰"吉野"正在后面紧追不舍,吓得匆忙下令:“快撤!快快往回跑!"王国成愤怒地提出反对意见:“方大人,我们撤走了,'广乙'舰怎么办?”“'广乙'舰已向东北方向逃避,谁也顾不上谁了!"这时,日舰"吉野"发挥每小时22.5海里的速度优势,追赶时速只15海里的"济远"舰,越追越近,其发射的炮弹在"济远"舰前后爆炸。方伯谦吓得胆战心惊,急忙下令:“王国成,快挂白旗!”“什么?挂白旗投降?”“先把'济远"舰保住再说嘛!”“我不当卖国贼,宁愿血战到底!"王国成大声喊罢,气愤地往甲板上吐口唾沫,转身奔下舰桥,向舰尾跑去。
    恰在此时,"吉野"舰发射的一发炮弹射中"济远"号舰桥,该舰立刻浓烟四声,火光冲天。方伯谦吓得魂飞天外,忙跑回管带室,把事先早已秘密准备好的白旗,从保密柜中取出,返身跑回舰桥,用发抖的手扯下高高飘扬的黄龙旗,无耻地升起白旗,还不放心,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面日本海军旗挂了出去,然后在隆隆的炮声中,抱头鼠窜钻进官舱。
    在日舰"吉野"号舰桥上,钟崎三郎从望远镜中看到"济远"舰桅杆上随风飘扬的白旗,像饿了三天三夜的饿狼突然发现一只小羊一样惊喜,忙向伊东佑亨报功:“司令官,'济远'舰升起了白旗!”“什么?'济远'舰挂起了白旗?"伊东佑亨举起望远镜观察,果然看到一面白旗在"济远"舰上空气扬,旁边还有一面日本海军旗与之并排迎风飘扬,旁边还有一面日本海军旗与之并排迎风招展,细长脸上慢慢露出骄矜的笑容。
   “司令官,我说的不错吧?我们把方伯谦狠揍一通,这不就乖乖投降了吗?方伯谦就是那种吃硬不吃软的东西!"伊东佑亨神采飞扬地将指挥刀用力一挥:“停止射击,紧追不舍!”“司令官,清国士兵的爱国心特强,不可能全都愿意投降,不要停止射击,以免上当!"钟崎三郎唯恐放过邀功请赏的机会。
   “本司令官从来不打愿意投降的人,不必过虑!"伊东佑亨将明晃晃的指挥刀在空中一挥,盛气凌人地显示大将风度。
   “济远"舰上,船员们愤怒地望着桅杆上随着阵阵海风刷刷作响的白旗,一个个怒火满腔,破口大骂:“方伯谦是卖国贼,打死他!”“誓死决不投降!"王国成、李仕茂满怀一腔热血,飞身跃上舰桥。王国成手举一把大刀,愤然砍断缆绳,可耻的白旗被无情的海风吹进大海,卷进浪底,王国成又从李仕茂手中接过黄龙旗,徐徐升起,怀着对祖国的无限激情,看着高高飘扬在桅杆上的黄龙旗,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
    王国成怀着一腔热血,站在黄龙旗下高声疾呼:“弟兄们,有种的决不投降!爱国的英雄好汉,不要命也要打!"李仕茂带头拥护:“王国成,你领头干!大副、二副、黄承勋都英勇牺牲了,为给他们报仇,玩儿命打!"众水兵都是中华好儿男,一致齐声拥护:“王国成,我们听你的!"王国成双眼充满激动的泪水,振臂高呼:“弟兄们,照准追赶我们的'吉野'舰,狠狠打!"王国成喊着,带头冲向舰尾,亲自操纵起15公分口径尾炮,瞄准在后面紧追不放的"吉野"舰,在李仕茂协助下连发4炮,竟有3炮命中,"吉野"舰顿时烈火腾空而起,浓烟滚滚,船头低俯。钟崎三郎吓得魂飞天外,带着哭声恳求伊东佑亨:“司令官,'济远'舰不能追了,再追下去,我们自身难保。……"伊东佑亨皱着眉头低声自语:“'济远'舰好生厉害,不好惹呀!"不得不低声下令:“暂缓追击!"在日清两国海军正鏖战之际,装载着枪炮和饷银的铁甲运输船"操江"号,与清国雇用的运载北塘援兵的英国商船"高升"号同行而来。
    听着远方隆隆的炮声,"操江"和"高升"号船员还以为是天边的雷声。"高升”号船长高惠悌因为有旧式木造铁甲炮舰"操江"号护航,还会有"济远"和"广乙"保驾,有一定的安全感,所以放胆前行,根本不知道日本军队已攻占朝鲜王宫,更未料到丰岛海面正进行激烈海战。
    方伯谦正强带"济远"舰匆忙西逃,恰见"高升"和"操江"号迎面驶来,船员们大海遇故人,发出一片欢呼之声,王国成欣喜地报告:“方大人,'高升'号和'操江'号来到,我们再不孤立无援了!"方伯谦气急败坏地大声斥责:“他们顶个屁用!向他们降旗示意--快快逃命!"但是,一心前往朝鲜的"高升"、"操江"两船错误地理解了"济远"的旗语,以为是在"表示敬意",仍然放心大胆地向东行驶。
   10时15分,"操江"号舰长王永发听见远处传来的隆隆声响,诧异地对大副孙茂盛说:“这不是雷声吗?好像有异常情况!”“王大人,三英里外好像有战事!"王永发端起望远镜一瞧,只见几艘日本军舰正在紧紧追"济远"号,忙下令:“左转舵,向西行驶!"11时30分,"操江"号与"济远"舰相遇,王国成紧张地报告方伯谦:“方大人,'操江'号升祈求援!"方伯谦气哼哼地将手一挥极不耐烦地嚷:“日本军舰正在追赶'济远',哪有工夫理他们?"王永发见"济远"号对他们的求救信号置之不理,惊慌地破口大骂:“方伯谦这个狗娘养的见死不救,我命休矣!"大副孙茂盛以更紧张的神情报告:“王大人,日舰'秋津洲'快追上我们了,怎么办?"王永发举目一望,只见"秋津洲"已越追越近,吓得浑身发抖,面如土色,慌忙抽出指挥刀做出要自杀的模样,大副孙茂盛赶忙拉住劝道:“王大人,我舰虽是运输船,但也有5门火炮,打吧,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何必自寻短见!"二副孙起凤也劝王永发下令抵抗。
    这时,搭乘"操江"号前往汉城接管在朝鲜的中国电报局的丹麦人弥伦斯亦过来相劝:“王大人,大副的意见很正确,再说王大人身边必定带有重要文书,即使要死,也要先烧毁机密文件,以免泄露军情机密!”“是啊,丁军门不是还托你给聂总兵带有重要书信吗?怎能置之不顾!”“咱们船上带着20万两饷银,责任重大!"王永发看看紧紧追赶的"秋津洲",吓得体如筛糠。恰在此时,"秋津洲"放出一炮,炮弹响着刺耳的声音从"操江"号上空掠过,王永发唬得屁滚尿流,匆忙发令:“下锚停船,挂白旗!”“王大人,要投降?"大副孙茂盛、二副孙起凤都吃惊地问。
   王永发看"秋津洲"已追到眼前,为保命就掏出手枪,再次下令:“快挂白旗,违令者死!"孙茂盛在王永发的手枪威逼下,不得不升起白旗。
   伊东佑亨见状大喜,忙命"秋津洲"舰长上村彦之丞少校派出24人,乘舢板登上"操江"号,将全船82人关在后舱,只把王永发押上"秋津洲",然后又把20万两饷银一箱箱抬了过去。一个个日本军官手捧唾手而得的白花花饷银,骄横地纵声狂笑。
   在日寇军官的狂笑声中,"操江"号被日本兵驾驶着开往朝鲜群山浦。
   在日舰"吉野"号上,钟崎三郎眉开眼笑地向伊东佑亨表功:“怎么样?钟崎略施小技,就把清国海军打得落花流水,你联合舰队司令官风光十足了吧?日后可别忘了给本浪人记功封赏啊!”
   伊东佑亨从心里讨厌这些无法无天的浪人,见钟崎三郎如此狂妄自傲,更是厌恶之极,但想到他在丰岛海战争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也不便直接训斥,而代之以发布争取全胜的部署:“命令'吉野'号对付'济远'号,'浪速'号攻击'高升'号,'秋津洲'负责"操江"号,扩大战果,务求全胜!"47岁的东乡平八郎指挥'浪速'舰似利箭一般冲到'高升'号面前。他知道'高升'号是清国从英国雇来的商船,毫无抵抗能力,便如饿狼碰到小羊一样骄横。
   为施加武力威胁,东乡平八郎命令炮手向"高升"号频频施放空炮,并发出要“高升”号停锚接受检查的旗令,但清国陆军并不买帐,纷纷从船舷边、舰桥上、扶梯中用步枪英勇还击。
   东乡平八郎见此计不成,宽大的额头现出几道斜纹,又令'浪速'舰耀武扬威地冲了过来,将大炮对准"高升"号,占据了对其控制地位。
   英国船长高惠悌对此虽甚感惊慌,但想到此次向朝鲜运兵得到的白花花银子,便走到清军最高指挥官、仁字军邦办高善继面前吹牛:“高大人,请放心,本船为英国商船,又悬挂大英帝国国旗,足以保护你们免受一切敌对行为的攻击!”“遵照国际惯例,一切拜托贵船长周旋!"高善继内心虽感到要出乱子,但作为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却极为镇定。
   这位爱国军官高善继,字次浦,江西彭泽县人,举人出身。他见朝鲜局势紧张,便挺身而出,到天津拜见李鸿章,自请投笔从戎,挺身报国,但见李鸿章一味求和不战,愤然转投直隶通永镇总兵吴育仁幕下,做了仁字军营务处邦办。后来李鸿章派仁字军赴朝作战时,高善继慷慨陈辞,奋然请赴前敌。吴育仁被高善继的一腔热血所感动,命他与翼长江自康共同带队赴朝作战。江自康先带两营三哨兵乘英国小商轮"爱仁"、"飞鲸"于7月21日起碇安抵朝鲜,高善继与营官骆佩德,吴炳文带两营两哨兵马于7月23日乘"高升"号从天津出发,中途遇上运输船"操江"号,两船便相伴而行。
   此时,东乡平八郎命"浪速"舰开到"高升"号400米处停下,将船上21门大炮的炮口全部对准"高升"号,特别用右舷炮的黑洞洞炮口对准"高升"号的船腹,再次发出警告。
   英国船长高惠悌狡猾地以此威胁高善继说:“高大人请看,日本人已挂出第二次警告旗号,意思是--"高善继带着鄙夷的神情抢先朗声回答:“日本人的意思是:原地不动!不然,承担一切后果!”“那么,我们怎么办?”“停车以待,看倭兵耍什么鬼花招儿!"年轻的营官骆佩德闪着聪慧的目光,轻声向高善继进言:“高大人,日本人来者不善,宜早作准备!”“言之有理!"高善继对情况的严重性已有充分的估计,明白全船官兵都在注视着自己,他冷静地思考着在突如起来的严峻考验面前的应付办法。
   此时,"高升"舰上响起了官兵的一片吵嚷声:“快跑吧,日本兵来了!”“了不得了,日本人把大炮对准了我们!"高善继高扬剑眉,异常镇静地扫视全船官兵,慷慨激昂地鼓舞士气:“弟兄们,吾辈自请杀敌而来,岂可贪生怕死?今日之事,莫要惊慌,要听号令!"营官骆佩德一腔热血沸腾,挥拳振振有辞地像发表演讲一般:“高大人所言极是!我们不下两营两哨人马,有1100多个英雄好汉,配备着14门行营炮,带着大量枪支弹药,怕什么?咱们跟日本人拚命!"营官吴炳文也以满嘴文辞表达中华男儿的爱国热诚:“弟兄们,目前正值国家多事之秋,恰是五尺男儿挺身报国之时,军语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怕死,还怕什么?"高善继精神抖擞,看着官兵们宁死不屈的爱国精神,激动得热泪盈眶。在此关键时刻,他为进一步鼓舞士气,稳定军心,又以沉着刚毅的果决态度嗖地一声,从腰中抽出所佩宝剑,明晃晃地举到头顶,对天发誓:“高某人不才,今日定与全体官兵共存亡,我若贪生怕死,弟兄们就用此剑将我碎尸万段!"全船官兵个个义愤填膺,对海天怒吼:“誓跟高大人,以死报效朝廷!”“高大人死,我们岂可独生!"清国爱国官兵们的怒吼声惊天动地,震动海空!在此怒吼声中,英国船长高惠悌惊慌失措地用手擦着满头汗水,向高善继报告:“高大人,情况越来越紧急--'浪速'号派出一只小艇,已停靠在我船旁边。请问高大人,该如何处置?"高善继冷静地吩咐:“你去见日本人,听他们讲些什么?”“好!"高惠悌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回来向高善继通报情况说,"日本海军大尉人见善五郎要求上船检查商船执照,我知道他要窥探船上情况,因此一口回绝,他又提出要'高升'号跟'浪速'舰走!”“你怎样回答?”“如果硬命令跟着走,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在抗议下服从!"高善继听罢,毅然将左手一摆,低声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不要理他!"高惠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甲板上来回走动,抬头向"浪速"舰一看,几乎要哭出声来:“高大人,日本人又第三次挂出信号旗:“立即斩断绳缆,或者起锚,随我前进!'哎呀,这可怎么办?"高善继义无反顾地回答:“告诉日本人,清国官兵宁愿战死,决不服从日本人的命令!”“抵抗是无用的,你们已处于日本人的炮口之下,一颗炮弹就能在眨眼之间使'高升'号沉没!"高惠悌连吓带气。
   “清国志士宁死不当俘虏兵!"高善继斩钉截铁地回答。
   “请再认真考虑,事已至此,投降才是上策!”“除非日本人同意让'高升'号退回大沽口,否则拚死一战,决不投降!”“你们决心要打,必须让外国船员先行离船!"高惠悌摆出老牌英国殖民主义者的派头,提出强硬要求。
   清国官兵看到日本军舰步步紧逼,英国船长态度蛮横,无不怒发冲冠,叫骂连天。一时间人声鼎沸,全船骚动:“打死英国佬,再和小鬼子拚命!”“把英国人抓起来!"营官骆佩德走到高善继面前,俯耳低言:“为防止意外,应严格控制英国船长的行动!"高善继深沉地将头一点,扭转巨大身躯,像泰山压顶般向高惠悌斜倾,以利剑般的目光射了过去:“鉴于你的不合作行为,我只好限制你的行动自由!"高善继说罢扭头命令营官吴炳文:“派人监视高惠悌,严格看管全部吊艇,未经允许,不许任何人离船!”“喳!"吴炳文高声领命而去。
   “你们把我看起来,怎么跟日本人联系?"高惠悌狡黠地将高鼻子一翘,想起了歪主意。
   高善继正要回答,却见吴炳文带着一个日本海军大尉来到面前,正要开口报告,高善继抢先以眼色制止,吴炳文会意,立刻缄口不语。接着,高善继以命令的眼光示意高惠悌出面应酬。高惠悌在清军官兵的无形压力下,乖巧地开口与日本海军大尉用英语讲话:“尊敬的人见善五郎大尉,请转告大日本帝国海军指挥官,华人拒绝当俘虏,坚持要退回大沽口。考虑到'高升'号出发时尚在和平时期,应该同意本船退回原出发地大沽海口,不应按战时办法处理。即使已宣布开战,这也是个公平合理的请求。"人见善五郎边听英国船长的话,边不停地转动一双贼眼,窥视清军官兵动向,对高惠悌的要求,慢条斯理地回答:“本职仅奉命传令,愿将贵船长的见解带回去,报告舰长东乡平八郎。"在清军官兵仇恨的目光逼视下,人见善五郎急忙离开"高升"舰,回舰向东乡报告称:“'高升'号有清兵一千多人,清军指挥官不仅拒绝投降,还对英国人舰长采取高压态度,使英国高级船员都心怀不满。
   本职确信,无论如何,这些英国人都不会做出对帝国不利的证言!"东乡平八郎面对毫无海上作战能力的清国陆军士兵,陡然生起杀人取乐的蛇蝎之心,歇斯底里地狂叫:“让他们投降,已劝了足足4个小时,大大超过了帝国海军军官的容忍时限,真是岂有此理!”
   “对在运输船上的陆军动手,在国际公法上允许吗?"人见大尉提出疑问。
   “我们劝他们投降长达4小时之久,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国际法,就看你怎么解释。我认为,商船船长在航行中拥有绝对的权限,现在船长已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图行事,就可以认为该船已被清军非法劫持!”“可是,清国官兵并没有扣押英国船长呀,而英国舰长的要求是合乎国际公法的!”“清军官兵拒不投降,就是有意与大日本帝国为敌!为显示帝国海军的威风,必须对他们进行炮击,让不投降的支那人统统葬身海底!”“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违约国际公法!”“休得胡言!"东乡平八郎发疯般圆瞪牛眼下令,"发信号,通知欧洲人立刻离船!”“是!"人见善五郎命人第四次挂出危险信号标志,并在"浪速"舰桅顶上升起表示危险的红旗--要施放鱼雷!
   高惠悌看到"浪速"舰挂出的危险信号和红旗忙陪着笑脸问高善继道:“高大人,日本人已发出危险信号,要欧洲人立刻离船,求求你,让我们逃命吧!"高善继鄙夷地冷笑不语,高惠悌立即用信号通知"浪速"舰:“中国人不准我们离船,请派一只小船来!"东乡平八郎看到英国人船长高惠悌的求救旗语,无动于衷,毫不理睬,而命"浪速"舰开到距"高升"号150米处,用右舷前部鱼雷发射管发射一颗鱼雷。看到鱼雷未能击中目标,东乡勃然大怒。于7月26日零时40分,丧心病狂地命6门右舷炮一起瞄准"高升"号,猛烈施放排炮。
   刹那间,"浪速"舰6门大炮犹如6条青龙,猛烈地喷出浓烟烈火,炸弹如霹雳般在"高升"号上空炸响,探照灯光像白色闪电扫向"高升"号。
   在此惊心动魄的时刻,在危急关头,高善继镇定自若,亲自拿起一支步枪,大声怒吼:“弟兄们,拿起枪,跟日本人拚命!"在隆隆的大炮轰鸣声中,高善继亲自端起步枪,怀着对日本强盗的无比仇恨,扣动板机,向"浪速"舰射出复仇的子弹。
   “日本鬼子,操你娘的八辈祖宗!”
   “打他妈的王八蛋!”
    在高善继奋不顾身的英勇行为带动下,仁字军两营两哨1000多名官兵毫无畏惧,一个个手持步枪,从甲板上,从舰桥上,从船舷旁,勇敢地向敌舰射出愤怒的然而又是在海上作战中意义不大的步枪子弹。
    东乡平八郎看到中国官兵在绝境中不仅不低头挂白旗求饶,反而英勇抵抗,愤怒还击,顿时兽性大发,疯狂地指挥"浪速"舰开动全部火力猛烈轰击。
    顿时"高升"号多处起火,燃起熊熊巨焰,转瞬间烟雾迷漫,漆黑一团,从船上不断传来英国船员的鬼哭狼声,也传来中国官兵的愤怒叫骂声。
    高善继怀着满腔悲愤瞄准"浪速"舰桥扣动板机,一颗步枪子弹从东乡平八郎头顶嗖嗖飞过。东乡平八郎气急败坏地向下一拉中将大沿帽,疯子般叫嚷:“发射鱼雷!"说时迟,那时快,一枚鱼雷飞出"浪速"舰船舷,击中"高升"号煤仓猛烈爆炸,震耳欲聋。"高升"号顿时煤粉四飞,迷漫海天,船尾也开始下沉,但高善继仍带领营官骆佩德、吴炳文和众儿郎临危不惧,将一颗颗步枪子弹射向敌舰。
    “浪速"舰的信号绳终于被击断,信号旗随风平落,坠入水中。
    隆隆的炮声中,又一颗步枪子弹直扑东乡平八郎面门而来,他大吃一惊,咬牙切齿下令:“放舢板,救出英国人,中国人一个也不准救!"在明晃晃的探照灯照耀下,"高升"号慢慢下沉,清国官兵站在水中怒骂着开枪射击:“日本鬼儿,老子下辈子找你算帐!”“方伯谦,你他妈见死不救,操你老娘!"在雷鸣般的爆炸声中,"高升"号甲板被无情的海水淹没了,但舰桥上的士兵还在奋起抗击。慢慢地,"高升"号全部沉没了,桅杆上最后一个士兵仍视死如归地射出最后一颗子弹。不一会儿,桅杆尖渐渐没入海水之中,可是,一支步枪的枪刺仍在明晃晃的探照灯下,闪耀着中华民族威武不屈的光芒!
    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营官骆佩德带一些清军官兵英勇地劈波斩浪,拚命游向“浪速"舰,力图登上敌舰,与罪恶滔天的日本鬼子做最后的搏斗。
    东乡平八郎见状大惊,觉得这些中国人真是不可思议,洋洋1000名官兵,竟没有一个叫喊投降者,甚至在"高升"号沉没后,还挣扎着游向"浪速"舰,做最后殊死的斗争,不由得自言自语道:“中国人真不好惹呀!"正在此时,追赶"济远“舰归来的"吉野"舰返航驶回,站在伊东佑亨身旁的日本浪人钟崎三郎突然指着在大海中搏斗的清军官兵大笑道:“这就叫困兽犹斗!"钟崎闭上厚唇大嘴,返身跑到船边,跳到舢板上,领着几个日本士兵毫无人性地向在海水中挣扎的中国官兵疯狂射击。
   东乡平八郎见此情景也兽性大发,命"浪速"舰士兵分乘小船,丧心病狂地向在海浪中拚命挣扎、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中国官兵开枪射击。
   在残无人道的射击声中,在日本鬼子的狞笑声中,一个个拒绝投降的清国官兵惨死在敌人的枪弹之下,一片片鲜血染红了探照灯下黝黑的海水。几百名不屈不挠的炎黄子孙大义凛然,宁死不屈,视死如归,怀着对日本强盗的深仇大恨葬身海底!
   海浪在咆哮,海风在怒吼,海水在呜咽,天地万物都在控诉日本军国主义的残暴罪行,在为献身祖国的烈士们哭泣!
   正如爱国志士高善继在死前怀着一腔悲愤所说:“虎落平阳被狗欺!"1100名仁字军英雄好汉,在陆地上不愧是顶天立地的豪杰,但在海上,他们却英雄无用武之地,除第二天被经过丰岛海面的法国军舰救起少数人外,大都被日本强盗残害洋底,但他们视死如归、宁死不屈的浩然正气,真正可歌可泣,永为后人敬仰!而日本侵略者竟违背国际公法,悍然击沉中立国商船,造成千余名无辜者葬身海底的惨剧,将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丰岛海战是中日甲午战争的前哨战,也是甲午战争的序幕和缩影。这一前哨战,清国损失惨重:“广乙"舰被毁,"操江"号被掳,"济远"舰受伤,但却以沉重的代价向世界宣告:中国人虽然贫弱,但却有堂堂爱国正气,由此演化出近代中国人民反对外敌入侵的威武不屈的一幕幕活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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