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集中待命

　　芦沟桥的炮声。
　　来得突兀，也并不突兀。
　　日本鬼子的野心和伎俩，谁都知道。整个华北在虎口里了。
　　清凉的避暑胜地，庐山，和与战，没有最后决定。
　　无线电，波长八十公尺。
　　“……请求立即命令敝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在统一指挥下，为抗日先锋……”签名的：毛泽东、朱德、彭德怀……抗日人民红军全体指挥员和战斗员。
　　波长八十公尺，无线电，到庐山，到全国。
　　整个军队变成了一个大学校、读书、识字、上操、打篮球……吃饭以前要洗手。
　　那是昨天的事。
　　今天。
　　大雨，泥泞。
　　背着枪的，一队队，路上走。
　　一个滑跌倒了。后面的喊：“再来一个！”
　　“妈的，走得那么急！”
　　“打日本去？”
　　农民们牵了自己的牲口，硬要来送。把红军牲口背上驮的东西，抢过了驮在自己牲口上。
　　老百姓眼里：个个跌倒像菩萨一样，还有那末高兴呢！
　　“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军队！我活了六十岁。”老头儿咕?着。
　　什么军队？
　　帽子上五角星，红的。
　　他们是集中待命的。
　　十天了，庐山上还是很清凉的避暑胜地。
　　听啊，说话了，有了些骨头。最低限度的四点。
　　二十天了，中央社来了使人们疯狂的消息：

          丰台廊房克复！冀东保安队反正！

　　爆竹声，国旗挂起来。家家户户！
　　第二天：

                      平津失陷！

　　报纸！号外！大字！顶大的字！红的字！各种惹人刺目的字！昨晚的兴奋褪了色。民众的呼声：全国总动员抗战！极度的悲愤。
　　一个月了。
　　“亲善”的哀的美敦书，二十四小时，喜多在上海候讯。张群到南京。
　　早该到来的“最后一秒钟”。南京军事委员会会议厅里，戏剧般的紧张场面。中华民族生死的挣扎！
　　南口的炮声，上海的炮声。飞机猛袭南京。
　　出乎“唯武器论”者们的意料之外，三天打下日本飞机三十余架。今天才知道：
　　日本原来是纸老虎。

行进在杀敌抗日途中的八路军120师

　　　　　　　二  送红军东进杀敌

　　西安的女同志，五个人，决定绣一对旗，送红军东下。
　　红绸的面子，三角形，红丝的须，黑的字，深红色的斧头，镰刀，和五角星，加上细的白边。
　　家里不能做，怕父母看见。
　　公共的地方不能做，怕……
　　找了个秘密的地方。轮流的放哨，轮流的做。怀着写情书那样的心情和爱好。
　　并且秘密的郑重的托了顶可靠的人，送到红军总政治部。
　　红军总政治部收到了不少旗子。西安的，不落款的，小的。三原的，大的。云阳周围的更大。商人、学生、农民、工人，送旗来。
　　“为什么还没有改名？”
　　“什么时候开拔？”
　　悄悄的问。
　　只有党部不曾来。
　　流言，传说。
　　“红军主力开到绥远去了。”
　　“南口打胜仗的某军，就是红军，好快！”
　　“红军已经抄到辽宁，好快！”
　　句句讲出自己的希望。
　　天天是投效的人，来自各处。近的，远的，北方的，南方的．还有从南京来的。

开赴前线的八路军115师

　　　　　　　三  誓师大会

　　清早，大操场上，誓师大会。
　　休息了的，身经百战的健儿们！臂膊上的肌肉，腿上的肌肉，像新的弹簧。
　　一致的吼声，回答抗战的号召。
　　读誓词，一句一句，一唱众和：
　　“日本帝国主义，是中华民族的死敌。它要亡我国家，灭我种族，杀害我们父母弟兄，奸淫我们母妻姊妹，烧我们的庄稼房屋，毁我们的耕具牲口。为了民族，为了国家，为了同胞，为了子孙，我们只有抗战到底！”
　　“为了抗日救国，我们已经奋斗了六年。现在，民族统一战线已经成功。我们改名为国民革命军，上前线去杀敌。”
　　“我们拥护国民政府及蒋委员长领导全国抗日，服从军事委员会统一指挥，严守纪律，勇敢作战，不把日本强盗赶出中国，不把汉奸完全肃清，誓不回家。”
　　“我们是工农出身，不侵犯群众一针一线，替民众谋利益，对友军要亲爱，对革命要忠实，如果违反民族利益，愿受革命纪律的制裁，同志的指责。谨此宣誓。”
　　宣誓完毕，一律换上青天白日徽章的帽子。
　　旧帽子怎么办？
　　“旧帽子？我们要把它包在包裹里，永远带在身边。”
　　队伍走开，大操场上没有留下一顶旧帽子。没有一个人，愿意把旧帽子抛掉的。因为那上面有五角星，红的。
　　“我知道的。你们改名字，是为了要打日本。你们的名字改了，你们的心不变的。”土桥的农民说，点着头。
　　“我们上将的薪水，还不及一个普通的特务长。我们也没有二等兵。”一个战士在对农民说。
　　消息传遍了三原城。
　　是北乡的农民们上城时带来的。
　　“昨天红军过了整整一天一夜。”
　　“我们村子里的红军也走了。走的时候，把全村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借的东西都还了，一样也不少。”
　　“他们打碎了我一饭碗，都非赔钱不成。我说，‘同志，不要赔，留得路上买回水吃，出门人袋里要放几个钱的。’他还是赔了才走。”
　　一个老婆婆哭起来了。
　　“他们拉夫不？”城里人问。
　　“拉夫？你挨上去都不要你呢！”奚落的口气。

赶赴抗日杀敌前线的八路军129师

　　　　　　　四  歌声和布告

　　上前线歌，自近而远。
　　千百个声音在一起。
　　“炮火连天响。战号频吹，决战在今朝，我个抗日先锋军英勇的武装上前线，用我们的刺刀、枪炮、头颅和热血！暧！用我们的刺刀、枪炮、头颅和热血，坚决与敌决死战！
　　“四十余年的国耻，血债要把血来还，中华民族好男儿们响应祖国的号召，用我们的刺刀、枪炮、头颅和热血！暧！用我们的刺刀、枪炮、头顿和热血，坚决与敌决死战！
　　“保卫华北，收复东北，统一我中华，人类和平与幸福不容野兽们来蹂躏，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强盗出中国！暧！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强盗出中国，誓死不做亡国奴！
　　“黄帝的子孙??四万万人团结起来吧！民族革命的火焰烧遍了东亚的原野，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强盗出中国！暧！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强盗出中国，誓死不做亡国奴！”
　　 队伍在村子里经过，布告在壁上贴出来。那大字??
　　前面的是：“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总指挥部布告。”
　　后面的是：“总指挥朱德，副总指挥彭德怀，中华民国二十六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