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越过巨楼林立的华尔街的时候,我们透过窗口急切地寻找摩根银行的身影。在那里,有一位退休的副总裁大卫?马吉先生。他珍藏着记录当年日寇南京大屠杀的摄影胶片和摄影机。找到他的郊外别墅,75岁的大卫?马吉紧紧握住我们的手,用熟练的汉语自豪地称:“我不是洋鬼子!”原来,这位美国老先生在南京下关生活了10个年头,而他的父亲约翰?马吉在南京做传教士的时间更久??从1925年到1953年。约翰不仅是南京大屠杀的目击见证人,他还冒着生命危险为历史真实地记录了一段不可诋毁的血证。
 
 胶片把刽子手钉在耻辱柱上
 
 在南京数十万手无寸铁的中国人惨遭日本侵略军杀害的岁月里,南京下关挹江门外的道胜堂教堂(旧址在今南京第十二中学内)孤灯长明。美国传教士约翰?马吉为日军在南京的残酷暴行所震惊,他奔走于城内城外,拍下了被军刀砍断半截颈脖的男子、遭多次强奸的妇女、沉溺水塘之中的死难者、失去父母哭天号地的婴儿、横尸遍野的乡村、火海偷生的难民、医院里的救助者、惨不忍睹的老妪……
 
 “他的贝尔牌16毫米摄影机每秒钟可以连续拍摄6张胶片,现存胶片放映长度可达105分钟。这在当时录像设备没有发明制造出来之前,留下来的史料是极其珍贵的。”美国著名历史纪录片独立制片人陆达路这样告诉记者。南京大屠杀研究会会长、南京大学教授高兴祖评价:“这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发现的有关南京大屠杀最早、最多的图片血证;是世界唯一的日军暴行的原始动态画面。”
 
 当时,在南京杀红了眼的刽子手们经常闯进由外国人设立的“国际保护区”抓人、滋扰等。在保护区外拍摄侵略者血洗南京的现场照片,是要冒生命危险的。“如果被发现,就‘砰’地一下!”大卫?马吉用手抓枪对准太阳穴的动作,回忆父亲后来告诉他们的具体细节。他从地下室取出当年他父亲写给远在英国的妻子的原始信件,向我们描述他父亲怎样度过那惊心动魄的时光……
 
 1938年,约翰?马吉将他所拍摄的南京大屠杀胶片,选择10张在美国《生活》周刊第十期上刊载,引起极大震动。美国立即有人愿出1万元美金购买。“但是,我父亲不为利诱所动,告诉我们要在合适的时间把那笔史料无偿地捐献给合适的恕K?先痪芫?恕!?
 
 1946年,在东京审判日本战犯的国际法庭上,约翰?马吉又勇敢地走上目击证人的席位,当场指控日军在南京大屠杀的血腥暴行。“但是,为什么法庭没有让我父亲当庭出示他的胶片物证,至今不得而知。”在大卫送的现场影片带中,我们看到了约翰镇静地坐在世界瞩目的大法庭上,陈述他耳闻目睹的惨案事实。
 
 日军暴行惨绝人寰
 
 父亲约翰?马吉去世后,在南京拍摄的历史胶片和那台摄影机,成了最最珍贵的遗产被大卫保存下来。
 
 大卫深情地回忆说,他父亲在世时曾带着那些胶片到英国看望妻子和儿女,第一次在家播放时母亲流了很多眼泪,我们为惨绝人寰的杀戮而悲泣。1940年以后,我们在美国又反复看过多次,每一次都是心灵的震颤和洗礼。再后来,胶片和摄影机又成了我的子女的历史和人生教科书……
 
 往事的涟漪,使大卫深深地陷入痛苦之中。“我父亲在世时,还没有人否认南京大屠杀那段历史。直到1970年日本修改教科书事件发生,全世界才警醒起来。有识之士重新认识我父亲拍摄的那些胶片的历史价值,我更加小心翼翼地把它珍藏在地下室内。同时,我将中国抗战时期父母亲交往的信件搜集整理一遍,看到里面有很多关于南京大屠杀的真实描述。”大卫告诉我们,美国政府和绝大多数美国人并不关心发生在中国南京的那场血案,青年人中不知真相的很多。因此,他先后7次分别到加利福尼亚、弗吉尼亚、普林斯顿等地以及加拿大演讲,向成千上万的人指证日寇南京大屠杀的残酷事实。大卫还向美国抗战史实维护会及时提供自己掌握的第一手史料。后来,又向该会捐赠了1万美元。
 
 大卫?马吉得知美籍华人张纯如撰写小说《南京大屠杀》缺乏有关历史史料,欣然无条件地支持与帮助。张纯如的作品问世后,连续10周名列《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除英文版外,该书还出了中文、德文、法文、西班牙文版本。
 
 美国圣路易斯抗战史实维护会为了将约翰?马吉拍摄的血证公诸于世,经多方奔走与美国独立制片人陆达路取得了联系。大卫无偿提供了自己珍藏的全部历史史料,这部催人泪下的电视片《南京大屠杀》去年8月问世。美国有线电视台历史频道连续两次向全国播放,并定于每半年复播两次。据美国权威的“尼尔森收视率”每隔15分钟统计,这部片子超过了美国绝大多数历史电视片的收视率。一些著名的史学家和教授提出,应把此片当作学生教科书,约翰?马吉和其子对历史的贡献,远远超过几大本史书的间接考证。
 
 珍贵遗产将无偿捐赠给中国南京
 
 对于父亲当年拍摄的南京大屠杀历史胶片和那台贝尔牌16毫米摄影机,大卫曾经表示将送给美国“二战”博物馆收藏。但当他得知南京600多万市民极其珍视他家收藏的血证对驳斥日本右翼谎言的历史价值,得知建立在中国的“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陈放着几万件历史铁证后,老人沉默良久,最后决定:把所有这些史料无偿捐赠给中国的“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
 
 南京大屠杀史研究专家高兴祖一眼看到其中一幅图片,就是南京烈妇李秀英当年反抗日寇凌辱被刺几十刀后,在金陵协和医院被抢救现场拍摄的。他说,“如果这些铁证捐赠中国,意义重大!”高兴祖告诉记者,约翰?马吉当时担任国际红十字会南京分会主席和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委员。他拯救了许许多多的中国难民。约翰在南京大屠杀两个多月间,曾经给日本大使馆和日本占领军最高指挥机构提出了400多次抗议和报告,强烈要求停止暴行、确保人民生命安全。他冒着极大危险拍摄的这些胶片后交由国际委员会总干事菲奇秘密带到上海,在那里复制了4份。其中一套被拉贝带到德国,另两套分别送到了美国、英国,一套留在了上海。
 
 江苏省和南京市有关领导为让子孙后代记住马吉父子,已决定将原道胜堂教堂旧址建筑命名为“约翰?马吉纪念图书馆”,并请大卫?马吉来南京揭幕剪彩。大卫?马吉获知非常激动,欣然答应今年9月初到他阔别65年的中国南京故土来。
 
 太平洋两岸的中美两国人民,在历史铁证面前,都铭记住了两个光荣的名字??约翰?马吉和大卫?马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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